子月初三的月光像淬了冰的银箔,冷津津地贴在雕花窗棂上。
苏晚棠捏着银针临摹《蛊心录》,腕间银铃突然发出细不可闻的颤音,比更夫的梆子早了半刻。
更漏声里,远处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是每月十五的子时,准时得可怕。
针尖的朱砂在宣纸上晕开,洇湿了“引魂蛊”的图谱。她盯着砚台里凝结的冰碴,忽然想起昨夜寒潭殿青铜门上蜿蜒的赤焰纹,那些纹路此刻正顺着血管爬向太阳穴。
谢砚冰那句“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像根嵌在耳后的冰棱,随着碎瓷声隐隐作痛。
可掌心的灼痛更让她心慌——明明在《蛊心录》里读了百遍灭族血书,为何听见他房里传来响动,第一反应竟是攥紧了御寒的外袍?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刺骨的冰气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满地碎冰映着月光,谢砚冰蜷缩在罗汉榻上,月白里衣滑至肘弯,脊柱两侧的肌肉绷成两道冷硬的山脊,“阿梨”二字在肩胛骨下方蜿蜒,新伤叠着旧疤,凝血里嵌着细小的冰晶,像撒了把碎钻。
那是寒潭冰魄诀的反噬,修炼者需在寒潭浸泡三载,以冰魄封七情,可此刻他的睫毛上凝着水珠,不知是冷汗还是未及坠落的泪。
“师父!”
苏晚棠的银针“当啷”落地。她本能地伸手,指尖距他冰凉的手腕仅半寸,清霄阁“师徒授受不亲”的戒律突然在脑海炸响。
可眼前的人正剧烈颤抖,指节因攥紧床单泛着青白,发间的冰渣簌簌掉落,砸在她手背比寒潭水更刺骨。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他在演武场替她挡住失控的剑气,自己却在寒潭泡了整夜——原来那些不动声色的护佑,从来都带着刺骨的痛。
更漏滴答,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苏晚棠看见他袖口暗纹在月光下显形,正是《清霄阁禁术录》里记载的寒潭冰魄诀。
传闻修炼此术者断情绝爱,可他枕下露出的半幅画卷,分明画着十岁的自己抱着剑鞘傻笑,发间别着他送的银蝶发簪。画的背面,“阿梨,她笑时眼睛像你”的题字被反复描红,墨迹下“吾女”二字若隐若现。
她解下外袍轻轻覆在他身上,指尖划过他心口时,布料下凸起的纹路让呼吸一滞——那是与她罗盘中心相同的引魂蛊阵,朱砂色的纹路在苍白皮肤上蜿蜒如活物。
“为什么要瞒着我……”喉间发紧,她学着《蛊心录》里的手法,指尖在他后颈处点按,南疆巫医的止痛秘术刚触到皮肤,掌心的朱砂痣突然与他腕内侧的红点重合,像两枚契合的蝶翼。
“你母亲临终前……”谢砚冰的声音浸着寒潭水的冷冽,却在触及她左眼尾时突然发颤,“求我护你长大。她说巫蛊族的蝶纹若在清霄阁的寒枝上绽放,定能避开所有杀劫。”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腕,像在确认襁褓里那个啼哭的婴儿是否真的平安长大,“那时你才一岁,血浸透的襁褓上绣着半只赤焰蝶,哭得嗓子都哑了……”
苏晚棠的指尖骤然收紧。记忆中支离破碎的雪夜突然清晰:血衣男子的剑鞘硌着她的小脸,寒潭冰花的冷香里混着沉水香,还有那句被风雪吹散的“别怕,师父在”。
此刻他发间的冰渣落在她手背上,与十年前襁褓里的温度重叠。可罗盘上“清霄阁屠我全族”的血字还在掌心发烫,引魂蛊的共鸣与灭族血仇在血管里绞杀,让她眼眶发热。
更漏敲过三声时,谢砚冰终于陷入浅眠。苏晚棠替他掖好被角,发现他贴身中衣领口处,绣着褪色的赤焰蝶纹——与她左眼尾的印记分毫不差。
指尖划过蝶翼边缘,触感竟与罗盘背面的凹痕相同。
木门“吱呀”轻响,谢雨柔的冷笑混着夜露的潮气涌进来:“小师妹这袖口的血渍——莫不是在学巫蛊邪术”
银蝶面纱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苏晚棠刚要开口,袖箭已擦着她耳际钉入门框。
谢雨柔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朱砂痣,袖中蛇纹帕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年前师父从南疆带回个女婴,这事清霄阁上下可都记得呢。”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面纱,“你说,巫蛊族被灭时,怎就偏偏漏了个带着蝶纹的你?”
袖箭的寒光映出苏晚棠骤然收紧的瞳孔。本能催动身法,清霄阁“踏雪无痕”的步法让她旋身避开,袖口问心剑穗扫过谢雨柔手腕。
银针从袖中滑落,在月光下泛着寒潭冰魄淬过的蓝光——那是去年冬至,谢砚冰亲手为她打磨的暗器,针柄上刻着极小的“砚”字。
“师姐说笑了。”
她弯腰捡起银针,指尖摩挲着那个小字,十年前雪夜的碎光突然涌进脑海:六岁那年,他握着她的手在银针上刻字,掌心的温度比暖炉更烫,“藏经阁的旧香方罢了,倒是师姐袖中蛇纹帕子——可是南疆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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