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晨起床,那时候爸爸妈妈并不在家里,屋子里的门敞开着,她走到外面向外看了看,只见大风吹得树叶斜斜地生响,而鸡蛋黄太阳偏偏将那点金黄的光辉布照在地面,那一点温暖也值得人想去捡拾起来,那像要唤醒人记忆的阳光,将河坡上的树草的灰尘显得越来越黄。她心里一惊,又猛一喜,趁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不正好可以岀门去玩吗?只要赶紧换衣洗脸,草草吃一点饭,或者什么也不吃,只要在爸爸妈妈回家之前,她可以跑出门就行了。免得有谁责斥她,对她进行唠叨,她可真受不了,她受不了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对于她过于严酷的态度,她早就像笼中的一只鸟一样,急不可待地等待着机会逃出笼子,而且逃岀去时,将身后的笼子依样关上,这样她会心里很安,而且她觉得这样似乎生活一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爸爸妈妈似乎不会知道她在干什么,去干了什么,总之他们会奇怪地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不会问她,不会打击她,也不会古怪地查询她,仿佛生活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那是当她出门之后,又回到家里的时候的情景。家里依旧平静如水,生活依旧好好的,只要她不出声,她尽管可以那样过好了,她什么也不必害怕,张惶,吃惊,她仍然是她,一个爱出笼子的鸟儿,一只爱唱歌的鸟,唱着自由的歌,做着自由的梦,生活由她自由主持,她想怎样便怎样,她是一个十六岁少女一般心态的女孩,她怀疑自己正是十六岁,十六岁的少女是一朵花,日子干燥,可爱,平常又稀奇古怪,只要她自己是一朵花,她便愈发觉得日子象黄金那样珍贵。时光不正是泻在地上的那些阳光吗,象金子一样,草野上的花朵从沾灰的草丛中支出来,朴素可爱且珍贵。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黑呢绒长裙,上半节起乌红花朵,以及袖子上也起着血红的花朵,在她看来自觉美而珍贵又心疼,风一吹过,将她长裙子的大摆吹动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将草野边的一朵蒲公英摘在手里,肩上背着一个小黄皮游包,她便匆匆忙忙上路了。似乎有谁看见了她,她只唯恐谁发现了她,她匆匆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看了看,她岀门时已将门用椅子靠着关上了,而她恰巧看见妈妈手里握着一柄弯镰收工回家了,妈妈看见了她,她赶忙匆忙走路,似乎看见妈妈张嘴欲说一声什么,而妈妈又走到路边的坡上去割什么东西去了,于是她正好不必说什么,正好可以匆匆而去。妈妈一副困惑的样子,苍茫地将她看了一眼,而她早走岀了有些距离,直到进到树林里,她心里才放松了一点。
大风,一些阳光,她依旧知觉得一些冷。到了秋天或冬天,她不可不穿厚一些,连连裤袜也穿上了,踏进平跟黑皮鞋的脚依然感到风吹过,大约这样恰好地适宜她了。当她这样一袭黑衣离去家时,仿佛她在离别故土似的,一点辛涩的记忆燥燥地涩涩地泛了上来,令人似乎觉得她真的还在离别一种记忆,告别那一点真实,是真,也是假,只不过是一点回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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