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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撕婚遇王 (1/2)

青洲南郊的花溪镇浸在桃汛里,未出阁的姑娘们排着队往官媒所递画像,沈知意攥着红绳铜钱串挤到最前头,素白襦裙在满堂锦绣里活像只灰鸽子。

“沈家丫头疯了不成?青洲律例,普通红娘不得逾阶说亲!”官媒娘子一手甩开她递来的草纸婚书。

马车险些轧过她露趾的绣鞋,草纸婚书混着泥水溅开,沈知意蹲身去捡。等凑满百桩姻缘、十吊铜钱,定要踏进那青瓦朱门考个正经官媒!

油灯将灭时,破门声惊飞檐下夜枭。

“二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子?”沈老爹踹翻装铜钱的陶罐,腰间当票混着酒气扑鼻而来。

兄长倚着门框剔牙,小人得志般地奸笑:“陈家要抬轿了,妹妹这身皮肉倒比喜钱金贵。”

沈知意五岁便没了娘,家中两个男人:浸在赌坊的爹与泡在青楼的兄长,全指着她说媒拉纤过活。花溪镇谁不叹一句沈家小姑仁义,红绸牵了数十条,一桩姻缘只收半吊钱。如今却要她嫁给当铺老板陈大壮续弦,好填补家里的债窟窿。

少女攥紧藏在灶灰里的半吊子铜钱,本是用来买书,考取官媒最后的指望...

当年折柳别君处,如今杨柳已成舟,一晃十年已过。

沈知意立在桥上数喜钱时,总惹得洗衣妇人摔木槌。

好一个秋水剪瞳映着三月烟柳、霜雪凝脂偏生着艳色朱砂痣点在眼尾,最绝的还属她发间那支鎏金合欢簪,是县里四品官媒亲赐的信物。

“沈娘子撮合的姻缘,公鸡都能下双黄蛋。”卖油郎蹲在茶摊嚼舌根。

这话不假,镇东头李屠户续弦三月得子,西巷瘫了十年的秀才竟娶到布庄千金。只是当县衙送来烫金婚书,求她给太守庶女配生辰八字时,沈知意却要抚着褪色的合欢簪轻笑:“民女只配给泥腿子扯红线呢。”

十年间,她的鬓角早已染霜,收喜钱归家总要绕道城隍庙,在送子娘娘像前藏起半吊铜板。十年前藏于家中灶灰,十年后藏于观音像前。

惊蛰夜雷雨滂沱,屋内昏黄烛光,于风雨声中瑟瑟摇曳。浑身酒臭的肥硕身躯压上来,陈大壮猩红着眼扯她发髻:“赌坊的人说老子的婆娘最会藏钱!”

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掌卡死她咽喉时,年少的旧回忆如走马灯般重现眼前...也曾拖着决绝的步伐去到悬崖边,望着深渊,纵身而跃,最终却被人冒死拉回。

她嗤嗤地笑着,散落的青丝粘在男人扭曲的圆脸上,倒显得那对充血的红眼珠像案板上没刮净的鱼鳔。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硬生生扣进自己的掌心,“用点劲啊...”喉骨发出脆响的瞬间,竟仰头将脖颈送得更深。

随着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黑暗吞噬。散落的铜钱滚进雨里,廊下灯笼被风雨卷得东倒西歪时,檐角最后一朵海棠终于凋零。

日头正斜斜挂上花溪镇的槐树梢,沈知意是被颠醒的。

大红轿帘外锣鼓敲得震天响,金丝绣的鸳鸯枕硌得后腰生疼,腕上缠枝金镯更是勒出红印——这玩意儿她化成灰都认得,正是前世被赌鬼爹爹输光家产前的最后一件陪嫁!

“方才我不是被陈大壮死死掐着脖子?”沈知意抚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好啊,苍天让我活,那些欺负我的,这一世我定要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停轿!停轿!”

她一脚踹开轿门,缀着东珠的绣鞋啪嗒停在石板上,凤冠珠翠叮铃哐啷砸了满地。

嚯!十八岁的腰就是利索,劈叉下轿的架势可比前世的身子骨强多了!

“反了你了!”醉醺醺的陈大壮抡着豁口酒坛扑来。“老子花十两银子买的媳妇...”

“十两?!”沈知意抄起街边肉摊的杀猪刀,杏眼瞪得溜圆。“本姑娘倒贴你二十两,给老娘滚远点!”

刀光闪过,油乎乎的《青洲婚律》羊皮卷当空绽开,惊飞了檐下啄食的麻雀。

“第七条!酗赌者婚约可废!”

她一脚踩住陈大壮松垮的裤腰带,石榴裙摆扫过他油腻的下巴。

“诸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这婚,我沈知意撕了!”

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看着陈大壮气急败坏的样子,沈知意洋洋得意。

羊皮纸碎成雪片纷飞时,街角传来马蹄的声响。玄甲青年勒马而立,逆光中银甲莽纹泛着冷芒,右臂护腕下隐约露出暗红疤痕...

等等!这位置的疤痕...前世在她坠崖时,对她出手相救的恩公!

“大人救命!”沈知意瞬间戏精附体,扑过去对着马腿一通猛抱。

“民女举报荣记赌坊私藏敌国密信!”

还未等恩公反应过来,陈大壮摇晃着满身横肉,凶神恶煞地扑上来:“你是老子花钱买的!你今天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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