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像碎金般洒在青石板路上,林府后园的樱花正簌簌落着,粉白花瓣混着新抽的柳丝在风中轻颤。
林妖妖攥紧帕子的指尖泛白,淡粉色齐胸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在跑动中扬起细纱,裙角的银铃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响声——这是她特意让绣娘在裙摆暗纹里缝的,想着若能让君墨染注意到这抹灵动的银光也好。
小姐慢些,发簪要歪了!小竹抱着食盒小跑跟上,双马尾辫上的红丝带在风里翻飞。
食盒里装的是林妖妖足足耗了三个时辰做的杏仁酥,前夜她盯着灶火打盹时,差点把糖霜撒进炭灰里。
此刻食盒表面还蒙着细绢,绣着墨竹纹样,是她照着君墨染常带的玉佩图案描的。
城郊竹林的青雾尚未散尽,剑锋破风的锐响已穿透晨露。
君墨染的玄色衣摆被剑气掀起,如夜鸦振翅,手中长剑挽出的剑花竟让初开的杜鹃惊落数瓣。
林妖妖躲在竹丛后屏息凝视,看他足尖轻点竹梢,衣袂在风里绷成利落的直线,剑尖垂落时带起的露珠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粒——这是她前七次重生都没见过的景象,原来君墨染的寒霜剑决已到了能凝水成冰的境界。
君公子今日练剑风采依旧啊。她踩着碎步转出竹影,脸上的笑靥经过七次演练已算得上甜美,却在抬头对上那双冷若寒潭的眼睛时,喉间突然发紧。
记忆里上一世此刻,她也是这样递上糕点,却被对方以江湖人不沾甜腻为由拒绝,后来在疫病肆虐时,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君墨染收剑的动作顿了半息,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银铃,又落在食盒上的墨竹纹上。林妖妖注意到他握剑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初见新奇事物时的习惯,前一世她在茶楼初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叩着剑柄听书先生讲《剑经》。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当她刚掀开食盒细绢,一片竹叶突然被剑气卷着斜斜刺入酥饼,雪白的糖霜上顿时染了道青痕。
小竹惊呼一声后退半步,食盒边缘撞在石笋上,杏仁酥混着碎叶滚落满地。
林妖妖的指尖还悬在半空,指甲缝里还留着揉面时沾的杏仁碎,此刻却比落在地上的糕点更显狼狈。
林姑娘这手艺,倒像是从竹鼠洞里捡来的。君墨染的声音像浸了晨露,却在尾音处有极淡的起伏。
林妖妖猛地抬头,竟看见他唇角微扬的弧度——那是前七次重生里,他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的神情,带着几分戏谑,却比全然的冷漠更让人慌乱。
她忽然想起第三次重生时,在城隍庙看见他施舍给乞儿糕点,那时他的笑也是这样浅淡,却带着暖意。
此刻这抹笑落在自己身上,却像针尖般刺得眼眶发热。
公子说笑了,她蹲下身捡起半块沾着泥的酥饼,指尖被碎渣硌得发疼,从前总觉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今才知道,原是要分人的。
这话出口她便后悔了,生怕又触怒对方。却见君墨染的眉峰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竹林深处忽然传来山雀振翅声,他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扫过她发梢:明日卯初,若能接住我三招,便准你跟着学剑。
望着他踏剑而去的背影,林妖妖攥紧了手中的碎饼。
掌心的刺痛提醒着她,这次与前七次不同——他不仅接了话,还留了余地。
小竹蹲下来帮她收拾满地狼藉,忽然轻声道:小姐,方才公子看您的眼神,像看什么有趣的物件儿呢。
晨雾渐散,竹叶上的露珠滴在她手背上,凉得让人清醒。
她摸着发间那枚新打的银铃,忽然想起第一次重生时,在乱葬岗看见他的尸身,胸口插着的正是自己送的那柄玉坠——原来从那时起,因果就已种下,只是前七次她都没看懂他眼中的深意。
小竹,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裙摆上的并蒂莲,明日起,把库房里的《寒霜剑谱》全搬来,再备十缸梅花雪水。风穿过竹林,送来远处山寺的钟声,惊起几只灰雀。这一次,她不仅要接住他的剑,还要让他看见,藏在笨拙表象下,那缕从第一世就缠在他剑穗上的,不肯消散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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