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城外,七月半的余热还未散去,闷热的空气里混着未烧尽纸钱的焦味。
一辆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车轮碾碎了地上的香烛残骸。
蒲松龄掀开破旧的车帘,夏日余晖洒在他清瘦的脸上,怀中的幽冥通宝毫无预兆地发烫——自七岁乱葬岗那夜起,这枚古钱总会在子时三刻发热,像在唤醒他被封印的记忆。
“少爷,前面就是淄川城了。”
老车夫的声音被热风吹得沙哑,他挥鞭指向城门。
蒲松龄抬眼望去,只见城墙阴影里蹲着一只白狐,前爪按住半截白玉簪。
那白狐浑身雪白,在昏暗光线下尤为醒目。
待马车驶近,它竟立起作揖,额间朱砂痣红得夺目,和蒲松龄的竟一模一样。
蒲松龄心头一震,袖中的铜钱烫得几乎握不住。
他刚想细看,城门洞里涌出一群祭祖归来的百姓,嘈杂声瞬间打破宁静。
等他再看,白狐已消失在飞扬的纸灰里,好似从未出现过。
“方才……”
蒲松龄刚要问老车夫,却见老车夫呆望着城门,喃喃自语:
“七月半,鬼门开……”
父亲特意在中元节送他进城,说城里阳气盛,能镇住他易招邪祟的体质。
可蒲松龄掀开车帘时,分明看到城门石匾“淄川”二字渗着血泪,和三日前白玉簪折断时渗入地缝的黑水一样猩红,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马车驶入城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在热浪里此起彼伏。
蒲松龄被一处说书摊吸引,那里围满了人。
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狐妖故事。
“停车!”
蒲松龄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老人费力勒住马缰,满脸疑惑:
“少爷,这......”
“我在这儿下车,你先去客栈。”
蒲松龄不等回应,迅速跳下马车,挤进人群。?
白发苍苍的说书人,正讲到狐妖化作美人引诱书生:
“却说那书生拾得玉簪一支,当夜便有美人叩门……”
沙哑的声音极具感染力,每字每句都像钩子,紧紧勾住蒲松龄的耳朵。
蒲松龄听得入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想起三日前祠堂里断簪显现的血字:
“七月十五子时,开棺取骨”。
鬼使神差地,他摸向怀中,断成两截的白玉簪不知何时已复原,莲蕊处还沾着新鲜血渍,散发着诡异气息。
“公子也爱听狐事?”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夏夜微风,带着丝丝凉意。
翠色罗裙轻扫青石板,发出细微声响。
蒲松龄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含情目。
少女眉间朱砂似要滴血,素手托着的,正是白狐爪下的半截玉簪。
铜钱猛地发烫,蒲松龄手背一阵刺痛,乱葬岗那夜的卍字金纹再次浮现。
刹那间,说书声变远,满街行人渐渐模糊。
唯有少女的罗裙愈发鲜艳,裙下探出的狐尾扫过纸钱,带起一阵微风。
“奴家青娘,住在城隍庙旁边一个巷子里。”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将玉簪轻轻插入蒲松龄发间,冰凉指尖划过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今夜子时,记得来取骨呀。”
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尾音上扬,似撒娇又似命令。
远处传来白鹤清唳,蒲松龄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站在说书摊前,周围热闹非凡,哪有翠衣女子的身影?
只有发间玉簪散发着幽香,混着说书人新起的段落:
“那棺中女尸手握铜钱,分明是开元通宝的样式……”……
暮色渐浓,蒲松龄已站在青丘山脚的乱葬岗。
四周寂静得可怕,偶尔几声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怀中铜钱与玉簪共鸣震颤,新坟旧冢间磷火飘成引路灯,一闪一闪。
他想起七岁那夜的血水坟茔,当时铜钱烙出的金纹,此刻在掌心隐隐发亮。
“小郎君果然守信。”
声音从老槐树后幽幽传来。
青娘从树后转出,月光下的她曼妙身姿。
树根处七根生锈棺材钉缓缓升起,闪烁着诡异光芒。
她指尖凝着朱砂血珠,走向蒲松龄,轻轻点在他眉间:
“莫怕,我们百年前便见过的……”
声音轻柔,让人安心。
狂风骤起,落叶和纸钱漫天飞舞。
无数狐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