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进了东偏院,锦月喜上眉梢迎来,一下子冲散她心头的愁云,“奶奶,爷给奶奶带了东西呢!有上好的缎子,还有好多新奇玩意儿……”
锦瑟打开盒子,将琳琅满目的东西捧到她眼前。绣着“岁岁平安”的粽子形挂坠、彩泥捏就的憨态可掬的老虎摆件,艾草编成的驱邪的发簪和手绳……
冯田田爱不释手,刚要收拾春台摆放起来,又急急放下,袖了香囊便跑出去,锦瑟急忙快步跟上。
出了院子,忽地撞上一人,袖中的香囊掉了出来。冯田田未及俯身,便有人抢先一步捡了去。
是桃姐儿!
她头上插满青色发簪,樱草底素面妆花的小袄上也挂着同款的吊坠,俨然一个绿野中的仙子,抓住香囊再不肯撒手,欢呼雀跃,“我要这个!哥哥给的,都不如这个好看……”
冯田田急了。明日就是端阳,绣这一个就几乎累垮了人,她哪里有时间和心力再做一个?
她脑袋里轰然一声,什么都顾不上,甚至不记得先哄哄小姑娘,便一把抢了过来,“对不起,桃桃,这个不是给你的,你要是——”
小姑娘才不听她这一套,登时大哭起来,“我要嘛!我要嘛!嫂嫂坏——”
乳娘赶紧顺毛捋,“好好好,嫂嫂坏,妈妈再给姐儿做一个,好不好?”
冯田田心烦意乱,没有耐心再理会这个小孩子,转身便走了。身后乳娘喃喃嘟哝着:“呸,连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抢,真是上不得台面!”
“夫、夫君,这是我做的香囊——”
少女声如蚊蚋,低得几乎听不到了。不过宁修筠见她手心捧着一只精致的香囊,怯怯地看着她,就是不说,他也早就猜着了八九分,于是温言嘱咐道:“有劳娘子费心。——刘妈,过来收起吧。”
一袭大红色销金云纹团花直裰,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冯田田偷眼窥他,一路的风尘仆仆,并不曾使他的丰采湮没半分。
忽然闯入的锦华,解救了她的羞涩和困窘,“奶奶,袁二奶奶差人给奶奶送书来了。我遍寻奶奶不见,锦瑟姐姐说,奶奶去爷的书房了。哎,可把奶奶给找着了!”
宁修筠一怔,“你同袁家嫂子,似乎颇为亲厚。”
锦华插嘴道:“爷不知道,奶奶一直向袁二奶奶学诗呢。袁二奶奶不住地夸奶奶,说奶奶甚是勤勉好学,早晚是女诗人!”
“锦华!”冯田田轻呵一声。
是的,她一直在向好友江璃学诗。
之前,她为了博得丈夫的欢心,几乎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但却无济于事。
当她打扮一新到书房送宵夜,他目不斜视彻夜读书;
当她为他洗手做羹汤,他却丝毫不会沾唇,精心烹制的饭菜,最终的归宿只有倒掉;
她熬瞎了眼睛缝制的衣衫,全被压了箱底,换来的只有一句客气又疏离的“家里不缺针线上的人,不必做这些下人的事情”……
在嫁进宁府一年,所有努力皆付诸东流以后,冯田田渐渐明白,宁修筠是一个贵公子,哪里会缺绣女和厨娘。
她想得到宁修筠的心,却竭尽全力去做贤妻良母,无异于南辕北辙。只要她与他一日无话可谈,他就一日不会喜欢她,而只会鄙夷她,厌弃她。
被迫娶一个目不识丁的无知村妇,对他来说,想必也是痛苦而无奈的吧!
那么,如果她也能谈掌故、作诗词了,他会不会感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只是,本来她想偷偷用功,等到学得像样以后,再出其不意地惊艳他,这下也落空了。
她面上红透一片,像个煮熟的虾子,心里暗怨锦华多嘴。
宁修筠不觉讶然,瞳孔微微一震,缓缓说道:“袁家嫂子才华出众,颇有林下之风。你跟着她,想必获益良多。——这本《宋词选》,是她拣选编撰的?”
“正是。”
“可否借我一阅?”宁修筠低沉又醇厚的声音,让冯田田由失落中生出欣喜,“我想参考一下袁家嫂子的高见。过两天还给你。”
“当然可以,夫君你不必着急还我。”冯田田开心得几乎飞起来。
宁修筠微微一笑,“走吧,母亲在等我们了。”
他愿意和她并肩而行!
冯田田还记得,就在他们做了夫妻的第二天,从正院请安归来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
他大步流星,她在身后迈着小脚吃力地追,却在他停步的时候,来不及停下而撞在他的身上。
那时他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却在站稳的一刹那飞速地收回手去,仿佛她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而现在……她欢欣鼓舞地跟了上去。这一次同行,足以让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充满甜蜜与欢愉。
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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