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人机编队的光点在天际线消失时，许凌的皮鞋已经踏入三号车间。
不锈钢地面倒映着白炽灯管，某个监控探头的玻璃罩上还粘着上周罢工时摔碎的保温杯残渣。
“这是第三版排班表。”陈丽递过平板时，指尖在“夜班补贴”栏多停留了半秒。
许凌注意到她新换的珍珠耳钉在报警器红灯下泛着异样的光晕——和财务室保险柜密码盘的光泽一模一样。
赵强摘下沾着油污的手套，工装裤后袋露出半截《5S管理手册》：“绩效改革可以分三步走。”他在机床操作台上用粉笔画出三条线，第二道线突然断成锯齿状，“但得提防有人故意拖慢基准工时。”
车间顶棚的通风管传来细微震动，许凌抬头看见两个维修工正在检修电路。
他们的安全绳缠在横梁上，打结方式极像李薇上次在商会酒局时盘发的样式。
“下月试行。”许凌将粉笔抛进赵强胸前的口袋，白色粉尘在“优秀员工”徽章上落下一层薄霜。
陈丽立即调出办公自动化（OA）系统，公告栏置顶消息刷新时，某个正在偷偷浏览购物网站的电脑屏幕突然蓝屏。
刘明就是这时闯进来的。
他手里端着六杯奶茶，塑料托盘在精密仪器区投下摇晃的阴影。
“许总，我给加班的兄弟们……”他的喉结在领口磨出红痕，工牌挂绳缠着三圈透明胶带——上周罢工时被扯断的。
许凌抽走最右侧那杯无糖的，吸管戳破封膜时发出响亮的“啵”声。
“三号车床的良品率提升了2%。”他说得随意，却看见刘明后颈瞬间暴起的鸡皮疙瘩。
那台机器正是上周被故意调偏参数的。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薇助理送来的普洱茶饼在许凌办公桌上冒着热气。
紫砂壶旁摆着今早的财经报纸，并购专栏的标题刚好被茶渍晕染。
陈丽抱着文件进来时，袖口沾着印刷厂特有的油墨味——和声明公告的校样稿味道相同。
“银行那边确认过了。”她把震动的手机反扣在桌面，屏幕亮起的瞬间照出窗边盆栽里新翻的泥土。
三天前那里埋着第二个窃听器的信号增强器。
刘明在暮色中拦住许凌的黑色轿车。
他手里攥着绩效改革意见表，表格背面用圆珠笔描了十几次的签名笔迹。
“我侄子能进质检组吗？”他的影子被车灯拉长，刚好盖住车轮上那个用口香糖粘着的微型定位器。
许凌摇下车窗，夜风裹着隔壁电子厂漂白剂的味道。
“下月技能考核。”他抛出的薄荷糖砸在刘明胸前口袋，那个位置上周还别着罢工袖章。
后视镜里，刘明弯腰捡糖时，裤袋里掉出的瑞士军刀在路面擦出火星。
谣言在凌晨爆发了。
许凌看着监控室里二十个同时闪烁的屏幕，某位车间主任正在家族群转发并购消息。
陈丽带人冲进机房时，键盘上的拿铁咖啡还在冒热气，搜索记录里留着“劳动仲裁流程”的查询痕迹。
“供应商会议提前了。”赵强递来的文件袋残留着机场免税店的香水味，他刚从出差的航班下来。
许凌注意到他行李箱密码锁停在女儿生日数字，而那个留学账户昨天刚交完下学期的实验室耗材费。
当十七家合作商的确认函整齐地码在会议桌上时，李薇送来的贺礼花篮正在走廊散发百合香气。
许凌用裁纸刀挑开缎带，刀刃在某个花萼底部停顿半秒——那里嵌着微型摄像头的镜片反光。
月光爬上安全通道的防火门时，陈丽将最终版绩效方案塞进碎纸机。
齿轮咬合声里，她突然转身按住某个文件夹，透明夹层里露出半张二十年前的集体照。
照片里给老董事长打伞的年轻人，此刻正在抗议绩效改革的联名信上签下第三个名字。
许凌的裁纸刀在百合花萼处轻轻一挑，微型摄像头落入掌心。
镜片倒映着他冷笑的嘴角，这个角度刚好能拍到会议桌上的供应商文件——李薇果然在盯着并购计划。
“通知工程部，明天全面升级安防系统。”他将摄像头丢进陈丽捧着的密封袋，不锈钢台面上突然亮起OA系统弹窗，二十三名老员工的联名抗议书正在内部论坛刷屏。
晨会室的落地窗蒙着水雾，许凌用马克笔在玻璃上画出三条曲线：“去年车间事故率比行业标准高出17%。”水珠顺着“工伤补贴”的箭头滑落，在实木会议桌上聚成小小的水洼。
老车间主任王志刚攥着搪瓷杯的手指发白：“我们跟了董事长三十年…”杯底磕到桌面的瞬间，陈丽适时推来三本装订册。
泛黄的安全生产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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