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砸中右腿的母亲,七年来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而此刻,这个苍老、蹒跚的身影,再次如同一把利刃,刺进我的心底。我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里,竟变得如此憔悴。
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我的目光落在怀中那件破旧的羽绒服上,突然想起了羽绒服内袋那有些异样的针脚。手颤抖着伸向内袋,指甲沿着针脚一点点挑开。每挑开一针,心跳就愈发急促,仿佛即将揭开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
终于,夹层被打开,里面露出一些碎纸片。我小心翼翼地将碎纸片取出,拼凑在一起,那熟悉的字体让泪水再次决堤——是她的录取通知书残片。那些被我撕碎、丢弃的梦想,被母亲一片片捡起,缝进了这件羽绒服里,藏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我紧紧地将录取通知书残片贴在胸口,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看到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这些碎片,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名字,眼中满是不舍与期待。这么多年,母亲从未放弃过我,即使在最艰难的抗癌日子里,依然用银杏叶寄托着思念;而这份被母亲珍藏的梦想,也一直伴随着我,只是我从未发现。
此时,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不绝于耳,但我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世界。沉浸在这份迟来的母爱中,心中满是悔恨与感动。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能逃避,必须要面对过去,重新找回那份遗失的亲情。
暗号重启
母亲陷入了败血症昏迷,情况危急,医院的每一处角落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我心急如焚,理智在绝望面前节节败退,鬼使神差地,我偷穿了护士服,怀揣着忐忑与决绝,朝着母亲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各种仪器的导线与她相连,发出单调而揪心的滴答声,仿佛在倒计时着什么。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拿起毛巾,开始为母亲擦拭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惊扰到她。
当我轻轻撩起母亲的病号服,准备擦拭她的腰间时,一道疤痕映入眼帘,紧接着,我惊愕地发现,那几道术后疤痕竟拼凑成了“囡”字的形状。我的手指停在半空,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我颤抖着指尖,轻轻触碰那几道疤痕,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在手术台上忍受剧痛的模样,而她在术后恢复的艰难时刻,心里竟还想着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将我镌刻在她的身体上。
记忆的潮水汹涌袭来,将我吞没在 2021年那个黑暗的夜晚。
我鼓起勇气,向陈昊提出离婚。话刚出口,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紧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在墙角,任由疼痛蔓延。在混乱与绝望中,我倒在血泊里,意识渐渐模糊。就在这时,我的手在砖缝间摸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那触感如此熟悉,我费力地将它掏出,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了那几片玉镯碎片。
那是我当年离家时,为了表示决绝,亲手摔碎的玉镯。没想到,它竟被我在这绝望的时刻摸到。曾经,这玉镯是母亲对我的爱与期许,而我却亲手将它毁掉。如今,在这千疮百孔的生活里,它如同一个破碎的梦,提醒着我过往的任性与如今的狼狈。我紧紧握着那几片碎片,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回到现实,我仍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与此刻的震撼中无法自拔。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虽微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惊愕地看向母亲,只见她双眼紧闭,依旧昏迷不醒,可那只手却紧紧抓着我,指甲在我的手腕上反复划动。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接着,我辨认出了那熟悉的节奏——是“回家”的摩斯密码。这是我童年发烧时,和母亲之间的秘密通讯方式。那时,我因病难受,无法顺畅说话,母亲便教会我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简单的需求。没想到,在这生死边缘,母亲竟用这个暗号呼唤我回家。
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泣不成声。“妈,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仿佛要把这七年来的亏欠与悔恨,都通过这简单的话语传递给母亲。病房里,仪器的滴答声、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而母亲那只抓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仿佛在诉说着她对我的思念与期盼,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我们母女之间那断裂多年的情感纽带,在这小小的摩斯密码中,重新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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