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云泽瘴雾
晨雾在芦苇荡里织成青灰色的网。盖聂的草鞋陷进腐殖土时，惊起一群食腐的乌鸦。这些黑羽畜生扑棱棱飞向枯树，枝头挂着的襁褓早已风干成空壳。
枣木剑挑开挡路的浮尸，剑穗冰蚕丝缠住半截紫绫——那是三日前在云梦泽畔，某个楚国贵女投水时遗落的。尸身腰间玉玦刻着昭字，与鬼谷藏书阁里那份《楚世家谱》的缺页暗合。
剑客先生...芦苇丛里忽然伸出枯枝般的手，老妪凹陷的眼窝里凝着血痂，给口水喝罢。
盖聂解下牛皮水囊，却见老妇袖中寒光乍现。枣木剑鞘击飞淬毒匕首的瞬间，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原是流寇扮作饥民设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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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易子炊烟
渡过丹水时，落日正把河面染成锈铁色。北岸焦土上立着半塌的土灶，铁锅里漂浮的指骨撞着锅沿，发出空洞的咔嗒声。
三个蓬头稚子蜷在断墙下，最大的那个正用石片削着树皮。盖聂递出怀中最后半块麦饼，却见孩子突然暴起，尖石直插他咽喉。
他们要拿你换粟米！瘸腿的妇人从梁上跃下，锈柴刀劈向孩童天灵盖，二十斤精肉能换三斗黍
枣木剑震飞柴刀时，盖聂看清妇人颈后的蜘蛛刺青——与玄翦颈侧纹样相差三足，当是罗网末等杀手。冰蚕丝缠住妇人腕骨的瞬间，灶膛里突然爆开毒烟，那孩童的袖箭已射穿自身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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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残碑夜雨
夜宿破庙时，暴雨冲刷着半截功德碑。盖聂就着闪电辨认碑文：周赧王三十七年，秦将白起...后半截被剑痕斩断，石缝里卡着半枚带血的青铜箭簇。
篝火将枣木剑的影子投在残壁上，忽长忽短似卫庄的横剑杀招。那日新郑城外的分别，师弟的断剑在官道刻下的沟壑，此刻竟与碑文裂痕走向暗合。
庙门外传来马蹄踏碎枯骨的声音，七匹战马驮着血肉模糊的魏武卒。为首者头盔嵌着玄翦的黑剑残片，喉管里发出嗬嗬怪响——竟是靠蛊虫吊着最后一口气。
将军...求个痛快...那人独眼里映着火光，溃烂的手指向心口。盖聂的剑尖刺入三寸时，尸身突然炸开，血雾凝成蜘蛛图腾，正是那夜掩日消散前的残影。
四、荒村明悟
第五日途经焦县，空气里飘着熟肉异香。三十八具焦尸钉在城门，守将正用长戟翻捡炭灰里的铜钱。盖聂的冰蚕丝缠住戟尖时，瞥见灰烬里半枚药玉——与端木蓉所赠那块质地相同。
这些暴民偷食军粮！守将獠牙面具下渗出黑血，按秦律当焚...
枣木剑突然剧震，剑气掀翻三架弩车。盖聂在箭雨中掠上城头，却见瓮城里跪着数百妇孺，脚踝拴着的铁链正是韩军制式——卫庄口中的夜幕玩具，此刻正在大秦边镇作响。
暴雨忽至，冲刷着剑身凝结的血垢。盖聂望着北方苍茫的函谷关，忽然懂得鬼谷子那夜在棋盘上说的留种。他割断最后一根铁链时，冰蚕丝已染成暗红色，在雨幕里如一道将熄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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