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枚翡翠耳珰缺了半边,那是去年上元节蔡澜文从蓬莱岛带回来的贺礼。
章衡的剑穗突然发出悲鸣,他这才发现满地枯荷的茎秆里都嵌着细小的星砂。修庆的指尖抚过断剑缺口,那里渗出暗红色的雾气:“三更天的时候,北斗第七星坠在问剑峰。“
琉璃星姬忽然扯断锁魂链,七枚铜铃坠地时发出编钟般的轰鸣。章衡看见她瞳孔里浮动的星图正在崩解,那些本该属于蔡澜文命星的银辉,此刻正化作流萤扑向东南方的归墟海眼。夜枭的啼叫刺破浓雾,修庆的鹤氅下摆无风自动,露出靴筒上新鲜的血迹——那颜色像极了蔡澜文书房里那盏摔碎的琉璃灯。
“他最后在看什么?“章衡的桃木剑突然重若千钧,剑身上的往生咒泛起青光。修庆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山河社稷图 》,画卷里本该绘着九州山河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星云。琉璃星姬突然用剑鞘敲碎冰面,冻在冰层下的并蒂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花瓣飘落时竟化作点点萤火,朝着章衡来时的方向飘去。
章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二十年前初见蔡澜文时,那位青衫客袖中落出的星砂也曾这般飘向归墟。夜风突然裹挟着海潮声涌来,修庆腰间的断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章衡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铃铛上碎成千万片星光,每一片都映着蔡澜文当年在琅嬛福地抚琴的模样。
章衡用玄牝造化功对九界门门主修庆的云谲龙息功。
九界门主修庆诗号,踏罡步斗裂玄穹,剑影裁星镇九重。
半生武替磨煞骨,一念慈悲渡孽龙。
月沉西山时,九重天阙被罡风撕开裂缝。
章衡负手立于断崖,玄色劲装被气劲鼓荡如墨蛟翻腾。他凝视着百丈外那道青衫身影,修庆脚下青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细密龙鳞状纹路沿着罡步蔓延,直至将整座山岩化作盘踞的虬龙浮雕。
“云谲龙息,果真名不虚传。“章衡双瞳泛起暗金色,身后隐约浮现出阴阳双鱼虚影。他屈指叩向腰间玉珏,霎时九霄云外传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低吼,浩荡气劲如天河倒灌,将方圆十里的松涛尽数震成齑粉。
修庆灰白鬓角无风自动,指尖在剑柄摩挲出半寸青芒。他忽然并指为剑划破虚空,云层中骤然探出布满鳞甲的龙首,獠牙间垂落的涎水尚未落地,已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三尺方圆的深坑。
“铮——“
双掌相击的刹那,整座山峦剧烈震颤。章衡足下山岩如遭雷殛,玄牝真气化作千丈漩涡,将漫天龙形云气生生扯向地脉深处。修庆广袖猎猎翻飞,剑锋所指处竟凝出七颗星辰虚影,每颗星子坠落都带起焚山煮海的气浪。
“好个踏罡步斗裂玄穹!“章衡暴喝声中,背后阴阳鱼陡然逆转。方才被撕裂的山体竟如活物般蠕动愈合,无数青铜色符文从地脉中浮出,交织成上古祭坛的图腾。他并指如剑点在眉心,血色沿着经络游走全身,最终在掌心凝成燃烧的卍字印。
修庆瞳孔骤缩,脚下青石轰然炸裂。他足尖轻点跃至半空,身后浮现出由云雾凝聚的百丈龙躯,龙吟声震得百里外城池屋瓦簌簌坠落。云中龙爪裹挟着星辰坠落之势抓下,却在触及章衡周身三尺时骤然停滞——玄牝真气形成的气墙表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经咒。
“剑影裁星镇九重!“修庆声若洪钟,龙爪突然分裂成千百道剑影。每道剑光都映照出星辰轨迹,交织成遮天蔽日的罗网。章衡不退反进,燃烧的卍字印化作金色巨掌拍下,掌风所过之处连月光都被灼成赤金色。
气劲碰撞的瞬间,时空仿佛凝滞。方圆百里的雨幕定格成水晶珠帘,山间飞鸟保持着振翅姿态冻在半空。直到某片衣角碎裂的轻响打破寂静,两道身影才如破阵之箭轰然倒飞,各自在千米外的山壁上犁出燃烧的沟壑。
章衡单膝跪地,五指深深抠进岩石。他望着掌心逐渐黯淡的卍字印,忽然扯下染血的衣襟掷向空中。布料在罡风中化作燃烧的蝶群,每只蝶翼都映出玄牝图腾,将剩余剑影尽数焚为青烟。
修庆缓缓落地,剑尖垂地支撑着身躯。他望着掌心龟裂的纹路轻笑,忽然以剑拄地,任由云雾龙躯消散成漫天星辉:“章兄这阴阳化生的路数,倒是比老夫的霸道多了三分余裕。“
章衡抹去唇边血迹,起身时脚下青石已生出嫩绿新芽:“若非门主留了七分余力,此刻这断龙崖该改名叫葬龙渊了。“
山风卷起两人衣袂,远处传来晨钟撞碎云雾的声响。修庆将长剑收回背后剑匣,转身时灰白鬓角掠过一抹朝阳的金芒:“明日此时,还请章兄移步寒山寺——老夫新悟的'刹那永恒',正缺个试招的对手。“
章衡望着那道青衫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珏。玉中玄牝之气微微震颤,似在呼应百丈外某处苏醒的古老存在。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古寺残碑上看到的偈语,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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