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食刚过，骊山陵区的喧嚣终于消停了几分，迎来了一天中难得的片刻宁静。
夕阳像是倦怠了一整天，懒洋洋地往西边一趴。天际被抹上了一层橘红色的胭脂，柔和而温暖。
刑徒与服役的苦力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大石头上，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黏在身上湿漉漉的。
他们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吹牛打屁，聊得热火朝天，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要把一天的疲惫都从嗓子里吼出去。
这一刻，身份的尊卑仿佛被暂时抛诸脑后。甭管你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还是如今低到尘埃里爬都爬不起来的小喽啰，大家都是一副累得跟孙子似的模样。
汗流浃背地干了一天活儿，埋头苦干后，能喘口气、扯点闲篇儿，简直成了人间头等的享受。
连章邯那样铁面无私的大佬，这时候也不会板着脸跳出来指着鼻子骂人。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要是连这点喘息的功夫都被剥夺了，嘿，保不齐哪天这些苦哈哈们就得炸毛，掀桌子造反。
到时候，别说陵区，整个大秦都得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收拾不下了。
方俊懒洋洋地往一块大石头上一躺，头枕着胳膊，仰面望天。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得红彤彤的，像一块块软绵绵的棉花糖，勾得他思绪飘得比云还远，差点儿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眯着眼，心里却忍不住对骊山陵区的管理制度暗暗竖起大拇指：“啧啧，不愧是割韭菜的祖师爷，这套路玩得太溜了，简直能写进管理学教科书！”
不管是对付这些刑徒，还是他们这些服役的临时工，管理层的手腕真是高明得让人叹为观止。
该硬的时候硬得跟石头似的，半点不留情面；该软的时候又软得跟面团一样，恰到好处地安抚人心。
既不会把人逼到活不下去的绝路，又能在大家快要崩溃的边缘精准地踩一脚刹车。
既保证了工地热火朝天地运转，又让这些苦力们累得连造反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方俊越想越觉得妙，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这要是搁现代，妥妥能出一本畅销书，书名就叫《如何优雅地压榨劳动力而不被打死》，估计还能附赠一本《刑徒生存指南》，销量绝对爆棚，书店门口得排长队抢购！
“五百主，你打哪儿来的呀？”一个操着韩地口音的刑徒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眼睛里还闪着点敬畏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个未来能成大器的人物。
他心里门儿清，这位“五百主”可不是一般的服役人员，待在这儿的时间不会太长，迟早得混成个人上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方俊瞥了他一眼，听出那家伙的口音，嘴角一弯，嘿嘿一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慢悠悠地说：“我是老秦人，你们是新秦人。将来啊，这片大地上，只有秦人，也只能有秦人！”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带着点老秦人的自豪，又顺手拍了一记大秦政治正确的马屁，简直滴水不漏，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表态。
毕竟，不管啥时空，站队和表忠心都是混社会的必备技能。要不然，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窝在角落里吃土，连个出头的机会都摸不着。
方俊可不是那种愣头青，他深谙此道，嘴上这一套耍得跟耍杂技似的，信手拈来，简直能去大秦朝廷当个宣传部长，专门给秦王写演讲稿，保管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正聊得热火朝天，上吏固慢悠悠地晃了过来，语气还算客气：“五百主俊，少府那边要统计采集工具的数据，你跟我过去一趟吧。”
方俊一听，麻利地从石头上蹦起来，朝固拱了拱手，笑得跟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有劳上吏亲自跑一趟，真是过奖了！”
他这态度摆得低得不能再低，脸上堆满了笑，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自己这服役的身份虽不咋地，却已经入了章邯和李斯的法眼，成了他们的重点观察对象。
固这家伙自然不敢端架子，态度也跟着客气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一个未来可能发达的潜力股，万一哪天方俊飞黄腾达了，他还不得抱大腿求饶，哭着喊“早知道我多烧点高香”？
固摆摆手，装出一副“大家都是为国效力”的高大上模样：“嗨，都是为了少府奔波，为了大秦出力嘛！”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可谁不知道，这老狐狸在人情世故上比谁都溜，八面玲珑得跟个圆球似的，简直能去开个“职场生存培训班”，教人怎么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一路上，俩人都没多废话，反正这地方离固的办公点近得跟隔壁邻居似的，走两步就到了。
等到了地儿，章邯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屋里等着了。风灯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上跳动，屋子里气氛有点凝重，像是要开什么秘密会议似的。
方俊偷偷瞄了一眼，心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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