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换个例子,假如您曾是个乞丐,身上仅有一文钱时,每日所想的恐怕只是能否买到半张胡麻饼果腹,不被饿死便觉幸福,那时应是不敢奢望娶妻生子之类的事吧?”
老朱道:“不必假设,我年轻时就是乞丐。”
杨苏听闻,不禁一愣,随后尴尬地摆了摆手,说道:“这倒不重要,我只是以此为例。那现在呢?若您手头有一万两银子,您会作何打算?想必是购置豪宅,再娶几房美妾……”
“咳咳!总之,财富会放大您的欲望,使您不再仅仅满足于生存和温饱,而是进而追求享受。”
“权力亦是如此!一旦掌权,身上便有了所谓的威严,以至于忘却了自己本也是个凡人。不再温和友善,不再礼贤下士,甚至有些人在拥有权力后,便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肆意欺凌弱者,将百姓视作蝼蚁,认为自己轻轻一脚就能将其踩死。”
“呵呵,却不知那些在他们眼中如蝼蚁般的百姓,若是被逼至绝境,无路可走,也会奋起反抗。无论您官居何职,权力多大,只要您还是个凡人,那么一把利刃、一滴毒药……便能要了您的性命!只可惜,许多为官者在掌权后都忽略了这一点。”
说到此处,杨苏略带嘲讽地笑道:“因此,我认为权力对人的影响,远甚于金钱。”
“少量钱财能维持人的生计,大量财富会令人沉迷于享乐,然而过大的权力却能使人丧失人性,沦为嗜血的猛兽,甚至是吃人的恶徒!”
老朱静静听着,微微点头,这世间恐怕无人比他更清楚权力的可怖之处了,这小子分析得确实在理。
杨苏继续说道:“我虽未见过胡惟庸,但依我推测,他便是那种获得权力却无法自控之人。换言之,他之所以会有如此转变,是因其自身能力有限,无法驾驭过高的权势,最终反被权力所吞噬,丢了性命。”
权力反噬?
这一新颖的说法令老朱陷入沉思。他一直纠结于胡惟庸谋反的动机究竟为何,是妄图篡位吗?若果真如此,那日后自己还能否放心用人?
如今女婿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进行分析,称胡惟庸是被权力反噬,这让老朱有了新的思考方向。
“你再详细说说这权力反噬是怎么回事?”老朱不愿费神思索,便直接发问。
杨苏心中颇感无奈,这文化水平也太差了些,自己都举了例子,竟还让解释。
罢了,再解释得浅显些吧。
“曾有一位智者说过:人啊,要量力而行。”
“原本胡惟庸适合的是三尺布做成的裤子,如今可好,给他一丈布做的裤子,穿上后那裤子太大,都能裹住脚背拖到地上,走路能不摔跤吗?”
“他这一跤摔下去可不得了,直接丢了性命。”
老朱听后,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瞧着也是读过书的,怎的说话如此粗俗?这例子不太恰当,那胡惟庸确有才能。”
杨苏摇了摇头,强调道:“我们需将一个人的才能与心性区分开来。”
“方才我所举的裤子的例子,其实说的就是心性。胡惟庸有才华不假,这才华就如同马匹的健壮程度,但良马需配好鞍,还得有能驾驭它的人。”
“只因胡惟庸这匹马的心性欠佳,若无人驾驭,呵呵,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以他的心性,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权力过大又缺乏制衡,他便会肆意狂奔,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
这一次,老朱听明白了,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照你这般说法,那皇帝岂不是更加危险?宰相之上尚有皇帝掌控,可皇帝乃万万人之上,无人能制约,为何却不见有问题呢?”
杨苏不假思索地答道:“怎会没有?”
老朱道:“是吗?那你且说来听听。”
“咦?不对啊,岳父。您方才说,宰相由皇帝掌控?”杨苏惊讶地反问,“若果真如此,那胡惟庸理应只是为皇帝办事之人,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这不合常理啊。”
老朱冷哼一声:“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妄图篡位罢了!”
杨苏摇头道:“我看并非如此。既然胡惟庸有才能,能官至宰相之人,见识定不会浅薄,不至于糊涂到去篡洪武皇帝的位。这天下本就是老朱家的,推翻暴元的洪武皇帝,其功绩堪比秦皇汉武,威望在当世无人能及。就凭他胡惟庸?篡位?他怕是想都不敢想。”
听到女婿这般夸赞自己,老朱心中颇为受用。
“嗯,那依你之见,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外,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猜测……”
老朱斥责道:“这屋里就咱爷俩,你怕我听见不成?有话直说,在自家人面前,你怕什么?我最讨厌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杨苏心中暗叹,真是现世报,刚才自己还教训徒弟,如今却被老丈人用同样的话教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