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秋，京州城飘着冷雨。
陆顺根蜷缩在太师椅里，目光死死盯着案几上那对青花瓷瓶。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汇成细流，倒映着瓶身游动的莲纹。这是第七天了，那个要命的物件第七次回到他眼前。
叮——
西洋座钟敲响十二下，陆顺根浑身一颤。瓷瓶釉面突然泛起幽蓝光晕，像是有人往青料里掺了磷粉。他听见指甲刮擦瓷胎的声响，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还给我...
女人的呜咽声贴着瓶口溢出，混着水汽在屋里飘荡。陆顺根抓起酒壶猛灌，劣质烧刀子呛得他直咳嗽。三天前王老板七窍流血的惨状又在眼前晃——那对瓷瓶分明跟着棺材入了土，怎么又回来了？
后窗突然传来响动。
老瓷匠惊跳起来，酒壶摔得粉碎。月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颤抖着摸到门栓，湿冷的木茬刺进掌心。当铺的灯笼在巷口摇晃，映出墙根一滩暗红。
救......
嘶哑的呼救声卡在喉咙里。陆顺根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墙上扭曲，脖颈处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瓷瓶在案几上轻轻摇晃，瓶口涌出的黑发缠住他的脚踝。
子时三刻，更夫老周巡到紫藤巷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秦昊把怀表揣回马甲口袋，俯身查看尸体。死者仰面倒在青石板上，月白长衫浸透血水，脖颈处皮肉外翻，伤口细如丝线。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扩散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第三个了。警长陈九叼着烟斗蹲下来，都是买过陆顺根瓷瓶的人，死法一模一样。
小林提着勘查箱挤进人群，箱盖上的铜扣撞到青砖墙，发出清脆声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秦昊在码头捡到的，当时他正被几个地痞围殴，只因说了句死者颈部的勒痕有问题。
先生，伤口边缘有灼烧痕迹。小林用镊子夹起半片青瓷，和上个月李掌柜指甲缝里的瓷片材质相同。
秦昊接过瓷片对光细看。雨后的月光格外清冷，照得瓷片上的莲纹泛起诡异青芒。这种苏麻离青料早在大明宣德年间就绝迹了，陆顺根从哪弄来的？
陈警长，带我们去见见那位瓷匠吧。
陈九的烟斗在墙上磕了磕：怕是见不着了。今早伙计发现陆顺根吊死在窑厂，怀里还抱着这对瓷瓶。他掀开担架上的白布，青花缠枝莲纹在月光下妖异非常。
小林突然抓住秦昊胳膊：先生，瓶底......
秦昊翻转瓷瓶，釉面下隐约透出朱砂描红的周字。这个发现让他的手微微发颤——二十年前那桩悬案现场，也出现过带周字的青花碎片。
陆顺根的作坊在城南老窑区。穿过挂着慎德堂匾额的门厅，秦昊在博古架前停住脚步。架子上摆着几十件未烧制的泥坯，唯独第三层空着，积灰中留着两个圆形印记。
死亡时间是昨夜子时。小林指着房梁上的麻绳，但陆顺根鞋底沾着红胶泥，这种土只有城西乱葬岗才有。
秦昊用放大镜查看案几上的酒渍。黄杨木纹理里嵌着几粒深褐碎屑，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乌香草，他眉头紧锁，这种致幻剂黑市上要五块大洋一钱。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两人冲进窑房时，只见满地瓷片泛着冷光。穿灰布衫的伙计瘫坐在柴堆旁，裤脚沾满窑灰：不是我......是它们自己跳下来的！他指着残破的匣钵，装窑时明明检查过支架......
秦昊拾起一片带釉的瓷胎。断口处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像是掺了某种金属粉末。当他摸到内侧凹凸的纹路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那竟是用尖锥刻出的符咒图案！
周家窑......陈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烟斗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二十年前周永年全家十七口被灭门，凶手至今没找到。当年每个死者手里都攥着带咒文的瓷片。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地窖木盖发出吱呀声响。秦昊举起油灯照向地窖，在台阶第三级发现半个带泥的鞋印——42码的男士皮鞋，和陆顺根脚上的布鞋截然不同。
有人来过。小林突然压低声音，你看墙上！
摇曳的火光中，青砖墙渗出细密水珠。那些水珠竟缓缓聚成女子轮廓，长发披散，指尖正指向窑厂后山的方向。秦昊伸手触摸，水痕突然炸开，在墙面留下七个歪斜的血字：
还差最后一个人
油灯啪地炸开火星，墙上血字突然扭曲变形。秦昊后退半步，靴跟碾碎地窖台阶的泥块。陈九的烟斗掉在地上，火星溅到青砖缝隙里，映出几道新鲜刮痕。
石灰墙吸潮返碱。小林用袖口抹过墙面，指尖沾着暗红粉末，掺了铁锈的朱砂，遇水显形。
秦昊却盯着地窖深处。潮湿的霉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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