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四年秋,京州城笼罩在连绵阴雨中。唐公馆门前的白灯笼在风雨中摇晃,将奠字投在青砖墙上拉出鬼魅般的影子。秦昊收起油纸伞踏入灵堂时,鼻腔立刻被浓烈的樟脑味刺痛——这不该是停灵三日该有的防腐处理量。
侦探先生,老爷就在…管家话音未落,灵柩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众人惊退间,乌木棺材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溪流。三姨太的尖叫声中,秦昊用伞尖挑开虚掩的棺盖,瞳孔骤然收缩。
身着寿衣的唐世昌仰面躺着,七窍流出的黑血在惨白脸上结成蛛网,右手食指诡异地指向腰间玉带扣。小林蹲下用镊子夹起尸体嘴角结晶,碘酒试纸瞬间变成靛蓝色。
吗啡过量。助手压低声音,秦昊的目光却停在死者太阳穴——那里有处新月形压痕,与棺材内衬的雕花纹路完全不符。
律师周慕白递上遗嘱时,袖口闪过丝缕铁锈味。火漆印章上的唐字缺了右上角,断口处蜡脂新鲜得可疑。根据唐老先生生前最后意愿,遗产由…
窗外炸响的惊雷吞没了关键人名。秦昊注意到周律师喉结不自然地颤动,当念到四姨太所出幼子时,站在角落的女佣突然打翻铜盆,热水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白雾。
这遗嘱立得蹊跷。小林在秦昊耳边低语,指尖抚过宣纸边缘细微的裁切痕迹,唐家幼子三个月前早夭,您看墨迹晕染程度…
话未说完,灵堂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声,待管家点燃蜡烛时,周律师手中的遗嘱竟不翼而飞。秦昊蹲身查看,发现紫檀供桌下有半枚带泥的鞋印——38码胶底鞋,在满是布鞋的宅院里格外刺眼。
穿过两道月洞门,唐世昌的卧房还保持着死亡现场。雕花床上被褥凌乱,床头的胰岛素针剂盒敞开着,两支玻璃瓶标签完好。小林用放大镜细看瓶身:标签是揭下重贴的,边缘有二次胶痕。
秦昊推开气窗,雨丝裹着腐烂梧桐叶的味道涌进来。窗沿积灰有擦拭痕迹,外墙上爬满的常青藤断了两根茎须。他忽然俯身,从脚踏板缝隙夹起半截鱼线,线头染着暗褐色血迹。
老爷那晚反锁房门!跟进来的丫鬟颤抖着说,我们撞开门时,他…他的手指甲全翻了,像是拼命抓过什么…话音未落,走廊传来重物坠地声。众人冲出去时,只见巡夜更夫倒在血泊中,后脑插着支金镶玉的烟枪。
子时梆子声穿过雨幕,秦昊独自留在书房查验账册。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糊墙的《申报》上,那些关于日伪资产清算的报道被圈画出密密麻麻的红线。突然,走廊传来细碎脚步声,像是有人赤脚踩过水渍。
他握紧手电追出去,光束扫过转角处飘动的白色衣角。追到西厢房尽头,一扇雕着缠枝莲的木门虚掩着。推门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这是唐家幼子生前的婴儿房,积灰的摇篮里赫然躺着个青瓷骨灰坛。
手电光掠过墙面时,秦昊浑身血液凝固。那些看似水渍的污痕在冷光下显出人形轮廓,最高处的印迹像极了孩童张开的手臂。身后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他猛然转身,看到五斗橱上的座钟停在凌晨三点,而此刻怀表显示刚过子夜。
停尸房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法医老陈的柳叶刀划开尸体腹部:消化道严重溃烂,毒理反应符合吗啡中毒,但真正死因是…
屋顶突然爆出电火花,黑暗降临的刹那,解剖台上的尸体手指诡异地颤动。备用马灯亮起时,老陈的镊子悬在半空——原本该在胃袋里的金锁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团浸血的《大公报》,头条正是唐氏商行并购日资纱厂的新闻。
唐老爷上个月开始注射胰岛素?秦昊突然发问。管家擦着汗点头:是周律师介绍的德国大夫…话音未落,周慕白带着四个警察闯进来:秦侦探,有人举报你破坏证据!
被押出停尸房时,秦昊瞥见小林在窗外举起个火柴盒——那是从更夫尸体下找到的,侧面用血画着三道波浪线。
冒着暴雨赶回侦探社,秦昊的皮鞋在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转过太平桥时,身后传来马车疾驰声,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车帘缝隙闪过周律师的灰西装下摆。
师傅,跟着那辆马车!他甩出两块银元跳上一辆路边的黄包车。车夫却僵在原地,后颈处有道蜈蚣状伤疤。马车消失在雨幕中时,车夫突然开口:虹口区日本人开的圣路加医院…上个月周律师常去。
回到侦探社,小林正用显影液处理火柴盒。逐渐浮现的密码让两人倒吸冷气——那是军用地图坐标,对应位置正是唐家十年前废弃的码头仓库。突然,留声机自动转动起来,沙哑的男声唱着苏州评弹,仔细听却是:黄金…在…地底…
秦昊猛然抓起唐世昌的病例,胰岛素注射记录停在死亡前三天。窗外闪电划破夜空,他看清药瓶标签下的暗纹——株式会社大阪制药。
死者指甲里的水泥颗粒和唐公馆新修的西厢房成分一致。小林将显微镜推到秦昊面前,玻璃片上散布着青灰色的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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