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破败的主屋之中,仅剩的一张卧榻上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妇人,这妇人面色惨白、眼窝深陷,披散在枕上的头发干枯毛燥,间或还夹杂着几缕白发银丝。年纪看不分明,但能从五官轮廓看出年轻时姿容秀丽,应有几分姿色。
妇人身上盖着床棉絮,虽然破旧,但好在还算厚实。床边烤着火炉,里面的黑炭质量不好,熏的屋子里面灰扑扑的,还有一股子焦苦呛鼻的烟味。
月夕看到这般光景,心中叹气,连忙吩咐苗苗把那炭炉搬走,又让她去打开窗户通通气,把那憋闷难闻的气味散了开去。
那妇人见月夕几人进来,便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月夕跨步上前扶着她靠坐在床头,暖声问道:“大娘,你这几日吃药后,可有好些?”
那妇人轻咳几声,哑声说道:“多谢明姑娘,吃了几付药后,我这咳嗽已是好了许多,半夜也不会因为无法喘气难以入睡了。”
月夕端起她的手腕,切了切脉,又探了探她的眼睛和舌根,说道:“你这咳嗽气喘皆是过度劳累损伤肺气,我开的方子里麻黄可宣肺散寒,杏仁降气止咳,二者一宣一降,慢慢便可恢复肺气功能。只是你这病归根结底乃是积累成疾,要想痊愈,还需要多多将养才行。”
她环视一周这破败不堪的房屋,心中再次叹气,又从竹编提篮中取出一个针灸布包,对叶承瑾说道:“阿瑾,我需与大娘施针,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叶承瑾点了点头,与叶慕默默退到屋外。
院中,那叫小珀的乞儿将月夕带来的吃食分发给众乞儿,打发了大家,便朝叶承瑾这边走来。
叶慕伸手拦着他,小珀顿时像个小豹子般想要反击。叶承瑾连忙说道:“明姑娘正在为你娘施针。”
小珀连忙站定,伸长了脖子朝屋里望去,却是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过了两刻钟,屋门从里拉开,月夕缓缓走了出来,苗苗提着提篮跟在后面。
小珀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姑娘,我娘怎么样了?”
月夕轻声道:“小珀,我早已与你说过,你娘已是病入膏肓,大罗神仙也难以回天。如今之法也不过是缓解她的痛苦,再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小珀目光似箭,便似要把眼前之人洞穿一般,月夕却是不惧他,只平静地回望着他。半晌,他目光慢慢变得死寂,眼中缓缓地滴下一滴泪来,却是连擦也不擦,大步朝屋内走去。
月夕朝叶承瑾淡淡笑道:“阿瑾,走吧,快到酉时了,吴医师还在等着我们呢!”说罢,率先朝外行去。
回程的路上,叶承瑾终于不用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了。他此刻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对面安静坐着的女子,心中疑云翻江倒海,几番踌躇,终于挑拣了一个合适的话头,问道:“明姑娘与这小珀母子是怎么相识的?”
月夕抬眼望着他,谐谑地问道:“阿瑾是不相信我只是想单纯地做一做好人?”那目光深邃如潭,仿似能看穿人心一般。
叶承瑾不由得避了开去,却听得月夕笑道:“阿瑾虽不记得我,却还是很了解我的。”她话音落下,就见叶承瑾又一脸讶异地望向她,心中好笑,便不再戏谑他,继续说道:“我刚到北平那日,恰巧遇到小珀背着他娘亲在八宝堂外求医,却因为银钱不足,被人拦在门外。那八宝堂的吴医师与我有些渊源,我便请了他出手医治。却不晓小珀娘亲已是沉疴难起、无力回天,吴医师据实相告,小珀却是不信,在八宝堂外大闹一场,让吴医师十分为难。”
叶承瑾问道:“所以你便亲自为他娘亲诊治?那他是如何会信你的?”
月夕道:“他开始自是不信,但那时他娘亲已经昏迷不醒,我便施针让她暂复神智,才打消他的疑虑。只是因此我还欠下了吴医师一个人情,不得不答应他一个要求。”
叶承瑾关切地问道:“什么要求?”
月夕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我也没有吃亏,占了他八宝堂一块地方坐诊,打响了名声,以后也不愁没有银钱入袋,会露宿街头了。”
叶承瑾想到她那女菩萨的名头,心中暗笑,这般免费看诊、免费抓药的,哪里能挣着什么银钱,不倒贴也是不错的了!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