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坤问魏进忠:“干爹是不是担心征漕之事?”
魏进忠瞄他一眼道:“征漕与我何干?”
“呵呵,没干,不过就是欠金花银而已。”
“唉呀……”魏进忠忍不住叹气,这是说中了关键词。皇上一个谕旨压过来,他轻轻松松就背上十几二十万的债务,还不能说不。原本他也只想收一些粮食的。
“听说曹抚台最近在苏州,干爹不如听吴宗道的,去见见?”
魏进忠思考了半天,又问道:“俺要怎么说呢?”
“呃……”刘应坤一下被问住,“要不把吴宗道带上一起?”
魏进忠端量他,脸上若有所思,其实内心已在掂量这种可能。“这样吧,你再把吴宗道找来。”
“好,小的这就去找人。”刘应坤爽快应了。
吴宗道来也来的很快。
一进门,他也不给魏进忠客气,仿佛跟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私底下,熟人间魏进忠也懒得计较规矩,规矩都是做给外面人看的。
“宗道,你说俺要是去找曹时聘,怎么说?说些啥?”
吴宗道比魏进忠年长两轮,两人属相都是一样的,关键吴宗道是那种有文化有知识的,仅这点,魏进忠对他比对别人都器重,除了他自己的心腹。
吴宗道缓缓坐下,缓缓开口:“先说主张,后说目的。”
“怎么说?”
“一说粮食若完全折征,弊大于利;二说边镇粮饷,还得倚靠江南供给;三说海运可缓解漕运运力不足。”
魏进忠听得一拍大腿:“对!就说粮食问题!”
“有句说句,曹抚台是务实之人,不会因为他人的身份而先带上偏见。”
“哦,懂……”这话说得含蓄,魏进忠又不是听不出来意思,他不想计较罢了。文官从来看不起阉人,无奈皇上自己人,有皇上撑腰,他们也拿阉人没法,心里嫉妒着呢。可没法呀,谁叫他们面都见不着皇上呢。
“你随俺一起去趟抚台衙门。”
“自当听命!”吴宗道答应得相当溜,“对了,卑职就是有一小小要求,不知现在提合不合适?但是不提,卑职心里又……”
“啥要求?”魏进忠斜瞥他一眼。
他看人眼光不错,但也记得贾艾告诉他的,说东征经略宋应昌曾评价吴宗道,是‘术数可征,兵机多验,文学堪充记室,权谋可备将才’,他总觉得他这人不简单……
“呵呵,也不是啥大事,”吴宗道依旧言笑,“说起卑职过往,万历十三年中辽东武举,二十七年授钦依守备,今年三十年,才论功世袭绍兴卫中所百户。卑职年纪不小了,蹉跎半生,也才混个百户……”
“那你想如何?”
“卑职的同支族父在辽东李成梁麾下,想为卑职谋个差事,但钱都是小事,卑职……呵呵,还是想跟着魏爷挣大钱。”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魏进忠笑了笑,想想,很快说道,“坦白说,俺确实有意往辽东安人,但是得看机会,等明年开春,看看有无机会再说。”他并不想把话说死,总得留转圜的余地。在当下江南这地,他还得倚靠朱灵均他们两个帮衬他。
吴宗道闻知大喜,连忙站起身来,长揖见礼:“卑职多谢魏爷提拔!”
魏进忠摇手阻止:“你也别高兴太早,俺只是先把话放这,至于成不成?两说。”
“卑职清楚……”
~2~
曹时聘自二十九年出任应天巡抚,
一直应天苏州两头跑。但自今年起,他呆在苏州的时间比以往增加了许多。曹时聘今年五十整四,这岁数正是一个官员的黄金时期,无论资历、人脉、身体都处于巅峰。
可最近早起梳头时,他发现头发又白了好多,而且每次梳头,长随都要向他唠叨一遍:老爷您掉头发太厉害了,您头发又白了一片,您头发……您头发……唉,曹时聘挺无奈,这头发掉不掉他也管不了啊,掉就掉呗,顶多再换一根细点的发簪。
曹时聘太操心,应天巡抚管苏松常镇四郡,额赋岁不下百万,仅这一项就能让他每天多掉一撮头发。自二十九年夏的那场织工聚众起事之后,他愈发清楚一件事,只有息事宁众才能安重地。息事宁众,只要税使不出幺蛾子,基本就能做到。
岁赋是必要操心的,另外还有漕河的问题。去年,漕河运船到十一月还尚未回空,就因泇河淤塞不畅。后来是用了民船装运,接遇军船交卸,并改交卸地点这种方式,才勉强成行。而且止运了一百三十八万石有奇,恐是历年最少的,另外议折了三百万石,恐又是历年之最。
今年初有巡抚曾上疏议留漕米以济河工,可惜赵世卿反对,他言——太仓匮竭,一岁所入不足当出,窃计二年后,六军万姓必待新漕举炊,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万一水旱不时,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