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班达罗格城外半里的主干道上,叛军临时修建了一道由削尖木桩排列延展的防御工事,本意或许是想以此作为大本营围困城市的封锁线,然而此时此刻,它竟反过来成为了叛军最后一道可供倚仗的防线——甚至就连最后的这点作用都没能派上多少。
粗制滥造的木质拒马根本难以迟滞灰狼军的攻势,伴随着一马当先的洛波拨开箭雨,以铁锏将当面拒马应声砸烂为无数碎片,负责守备的叛军也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崩溃了。还没等灰狼们趁势一拥而入,金氅麾下的班达尔们早已纷纷各自逃离岗位,慌不择路中要么被丢落满地的武器装备绊倒,要么让身后战友粗暴推倒,趴倒在地挨上几百只脚的踩踏,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未响开,便又很快彻底淹没于嘈杂的混乱声中。
其实叛军为数众多,哪怕不算在城内局部战场负隅顽抗的顽固分子,位于大后方的营垒也依旧盘踞着数以千计的有生力量,可这其中大多为负责修筑营房和运输物资的后勤部队,战斗人员占比极少,眼下就连正规军都被打崩了,这帮剩下的废柴又能指望得上啥呢?灰狼们没有携带火箭,但突如其来的火势却已伴随着攻势与狼群一道席卷全场,确实令人颇为费解,不过在看到叛军伙夫们遗弃当场的烧火棍与灶台后,答案似乎也已经不言而喻。
待到紫葡萄闯过拒马处的缺口后,眼前所呈现的场景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战斗”了。目光所及之处,火焰飞窜着从一座帐篷沾染到另一座,周围的森林也跟着燃烧了起来,好几人才能合抱的巨型松木发出垂死的呻吟。灰狼们正分散成各个小组持续展开追击,喊杀声冲透狂风与嘈杂,势不可挡,迸射的火星中分明可见,每一只狼面甲下露出的眼神都比刀锋更冷,仿佛所进行的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迟来好几天的复仇收割。漫天烟雾的尽头,上演着一幕幕惨烈而又荒诞的画面,数量超过灰狼十多倍的叛军全无斗志,只顾着一边跑一边疯狂挥舞手臂,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又或者是干脆抱住脑袋蜷缩在原地,好像这样就能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辎重营的骡马挣断了缰绳,拖着燃烧的厢车在营区里横冲直撞,其上满载金银珠宝的木箱在颠簸中散落一地,吸引了不少逃亡中的叛军争相抢夺,最终不是被受惊的骡马踏碎颅骨,就是怀揣着心满意足主动向追赶过来的灰狼举手投降。
这就是肉食猛兽对猎物的绝对压迫感,正如最早的原生形态下他们彼此在食物链中的定位。事实上,早在四百多年前的红原野一役中,当虎族一代雄主拉贾可汗统率两万虎豹精骑赫然出现,直插战场后方之际,整整十多万鹿族、羚族、野牛、岩羊等食草动物联军便是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就连身为联军头目的羚王克拉格,也被科尔沁王朝最后一任统治者、被后世狼国称誉为“战神之子”的狼王托伦刺杀于万军之中,经此一役,绝大部分食草动物政权纷纷覆灭,也由此奠定了保护区接下来长达数百年的政治格局。她小时候学习到此段历史时,还曾经幻想过百年历史烟云的彼方,在虎豹豺狼狮熊狐猫各国精兵猛将的完全攻势下,食草动物们总崩溃的场面会是多么的壮观辉煌,可在与眼前的亲眼所见对比一遍后,她终归还是得感慨于自己的想象仍然过于保守。
当然了,除了感慨,她更清楚眼下最为要紧的是什么。
战况过于混乱,她早已分辨不出不时穿梭于眼前的同胞们究竟各自分属于谁的指挥,只能隔着老远去喊左手边十多米开外,那个在火焰映衬之下银辉闪闪最显耀眼的存在——“白子,叛军阵势已溃,不要再执着于刻意杀伤,你遇到洛波他们记得提醒下,以震慑收降为主,务必把握分寸,以免再徒增伤亡!”
“我知道了!”布兰卡正收拾着一只背靠营房废墟做困兽之斗的叛军士兵,六尺来长的银枪在她手中灵动,寒光闪烁令人胆寒,应声未落,染血的枪尖已扯着肠子从班达尔后背穿出。干脆利落结束战斗的小白狼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却又注意到了女王陛下与大家截然相反的前进方向,于是赶忙跟上一句道:“姐,你往哪儿去?那边全是烧着了的营帐,吗喽们早跑光了呀!”
她微微转过头,脸上挂着一抹若无其事的轻笑,“嗯哼,多谢提醒,但擒贼先擒王,金猊叛党的最后一只漏网之鱼还等着我去逮呢。”
坠落的燃烧梁柱将三丈多高的烈焰帷幕短暂撕开了一道豁口,然而她在滚滚热浪中发丝纹丝未乱,甚至能有余裕侧身避开飞溅起的火星,透过燃烧殆尽的营帐分明可见,通往金氅主帐的道路在百步开外若隐若现。
“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布兰卡将靴底碾向某个躺地上装死叛军的心窝,腥热的血喷吐到肩头斗篷上,又在转瞬间被高温蒸腾成了褐色的雾,“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们这边可还有的忙,分不了心。再说了,好活也不能全让你们占光了,转了一圈战场到头来两手空空,我可不想回去以后挨老漂亮还有他小弟的嘲笑呢。”
“可是,姐……”
布兰卡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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