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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1/2)

入夜,瑞王府。

奶娘早早抱着娃娃回隔壁寝殿睡下了,金奴便在寝殿的屏风之后,亲自为聂凡铺整着床褥。

“我的阿昙姐姐,依旧这般动人。”聂凡走到她身侧,撩起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弯唇笑着。

金奴抬起头来,看向他摇曳烛火映照之下满是深情的深褐色眼眸:“臣妾还以为臣妾生了孩子面生疲态,殿下会不喜欢呢。”

“但阿昙姐姐是为我生下的孩子。”他在床榻上坐下,将她拥入怀中,拙劣地模仿着聂景迟那般,对她说着温软的情话,“我对阿昙姐姐的情意向来不曾变过,如今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自然要对阿昙姐姐更好些。”

聂凡不提倒好,一提“情意”二字,金奴便思及当年那出闹剧。她做出羞赧的神态垂了头去,眸子里却难掩哀戚。

她沉默了片刻,抬了头笑道:“不说了。这夜已深,殿下还是早些歇下吧。”

二人褪去了外衫,扯了被褥便在床榻上躺下。金奴斜着身子吹灭了烛火,房间顷刻被黑暗吞没。她背对着聂凡,面庞掩在窗檐的阴影里。

曾经寿宴上的一切仿佛一场绮丽的幻梦,她就如话本上的情节一般,受邀进入了他的生活,也就此改变了她的人生。但生活在宫里的这数以千计的平凡日子,终究还是将那一场梦冲了个干净。

她身边躺着的这个身份尊贵的年轻男人,他的魂魄依旧若即若离。

说到底,她终归还是最初那个琼玉楼里的官伎而已。

金奴胡思乱想着,丝毫未察觉身边的聂凡早已酣然入睡。她忽然想起沈余娇,虽然她此番跟随聂景迟千里迢迢从潍州返回汴京城,操劳得稍显疲惫老态,但眼眸则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尽管她瞧聂景迟的眼神依旧清淡疏离,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令人钦佩艳羡的恩爱夫妻。

而她,虽然锦衣玉食住在宫闱里,如今体态已稍显丰腴,眼中却早已渐渐失了神采。甚至他看她的目光里,丝毫没有哪怕一丁点足够被称作“爱”的东西。

但如今毕竟宫中众皇子一心谋权夺势,她只能认作是他正专心于上位,无暇顾她。

既如此,那她也只好做些什么,然后成为他目光所及最美丽、最矜贵的女人。

翌日清晨。

金奴是被一阵“簌簌”声扰醒的,而后则是一阵女娃的啼哭。

“啊呀呀,殿下在院中舞剑,想来应该是惊到小郡主了。”奶娘抱着正哭着的女娃快步走进内殿里来,有些犹豫着道,“……奴婢觉着,安抚之事还是由王妃娘娘亲自来做更好些。”

金奴恰从床榻上坐起,便顺势从奶娘怀中轻轻接过女儿:“青儿这孩子哪里见过刀剑,会怕倒也在理。”她抱着她,用手轻抚着她的身子,“乖,青儿不哭……”

小小的聂柳青倚在金奴怀中,听着来自她生母的心跳,不多时便渐渐平静下来。金奴抬眼瞧着奶娘道:“早膳喂她吃了没有?”

“回娘娘,没呢。小郡主刚醒便闹着想出来,谁知道偏巧就被瑞王殿下吓着了。”

“那便将早膳端来吧,本宫来喂她。”

“嗳。”

奶娘出了寝殿,金奴复又低了头去。柳青正躺在她怀中睁着大眼睛看她,咯咯嘻笑着。

“……娘、娘!”

聂柳青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唤她娘亲,金奴喜出望外,抱着她跑到殿门边看着院中的聂凡道:“殿下!青儿……晴儿喊我娘亲了!”

她眼眶里噙着热泪,胸中满是喜悦,昨夜的诸多杂念在这个清晨尽数烟消云散。聂凡收了剑快步走过来,眼中难得闪出几分欣喜的光彩:“好,好啊……”他抬手抚上女儿的小脸,“来,青儿,叫爹爹。”

“娘、娘……”

见女儿依旧喊着自己,金奴抬眼看着他笑道:“青儿都被爹爹吓到了,哪里还喊得‘爹爹’二字?还是喊娘亲好。”

“无碍。明日,她还是会喊我爹爹的。”

……

女儿第一次的开口难得的缓和了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聂凡心情大好,一连几日来对金奴都是难得的亲昵。

“殿下近日这好心情,因的不是臣妾吧?”

又是一个月圆夜,金奴正倚在聂凡肩头,二人一同坐在庭院里赏着夜景。她抬头看着他故作嗔怪,“原是殿下喜欢上青儿,便瞧不见臣妾了。”

聂凡挑眉笑道:“妻子和女儿,这情意哪里能同比?阿昙姐姐真是太爱说笑了。”

“那倘若,青儿不是殿下的孩子,而是旁的什么年轻姑娘呢?”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他则是稍稍偏开了目光:

“当然……天下万千女子都不可同阿昙姐姐比。”

话音落,他垂眸看她,夜空之中的满天星子恰倒映在她瞳孔之中,璀璨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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