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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三弟出去这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就听见她走到跟前说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连屋子也不进了。”
俞凤仪在顾玉卿耳朵边轻轻的说了句,“这是我姑妈,最讨人厌了,你不用理她。”
顾玉卿不好如此失礼,躬身行了个礼,俞凤仪没理她姑妈,拉着她就进了屋子。就见她在背后打量着顾玉卿,看她走路的姿势,撇了撇嘴,小声道:“也是个大脚。”
俞老先生和俞秉钦只当没听见。
一行人到了客厅,俞家的几位当家太太原本都坐在椅子上闲聊,见了俞老先生,便都站了起来,俞凤仪给大家介绍了顾玉卿,她又准备行礼,俞凤仪一把拉住她,笑道:“我家里没这么多礼节,你不要太客气。”
俞老先生也讲:“我们是新式民主家庭,不讲这些。他们没大没小惯了的,你也不要拘礼。”
顾玉卿本是大方之人,听他们这样讲,也就笑了,不再施礼,见几位太太都是挽着发髻,穿着素面的袄裙,是内宅妇人常有的装扮,脸上带着笑,很是和蔼可亲,心里的拘紧也放松了些,心里想着,这家的氛围实在是好的很,与陆家很不一样。
俞凤仪给她介绍,这是大伯母,那是自己的母亲。顾玉卿看了,心里很是诧异,怎么不见一个姨太太,便偏了头低声问俞凤仪,俞凤仪笑道:“这是我曾祖母定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娶姨太太,曾祖母的话,曾祖父也不敢违抗,小辈就更不敢了。前些年,我大伯闹着要娶个姨太太,被我曾祖母臭骂了一顿,赶出家门,后来也不了了之。”
她们俩人在一旁说悄悄话,俞老先生和俞秉钦将顾玉卿抄的经书给几位太太看,众人都交口称赞,姑太太在一旁看了,又打量了一番顾玉卿,道:“你们两个姑娘都不裹脚,将来穿红裙子,可有的看了,进了夫家门,都不知道是丫头还是少奶奶,不知道得惹多少笑话。”
俞凤仪当时就变了脸色,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发作,毕竟是她的长辈,不好说长道短。
顾玉卿却勃然变色,她被退亲的理由之一又何尝没有因为不曾裹脚之故,那样的家她是不在乎的,可是在那样灰暗的时期,一片雪花也足以压死人,她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的,她当即冷冷道:“我的事就不劳姑太太操心了吧?况且,如今西学东渐,有识之士都在倡导女性解放,首要便是解放双足,西方新人结婚也不穿红裙子,代之以白色婚纱,以示纯洁之意,长江后浪推前浪,姑太太这些思虑未免过时了。”
俞凤仪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她自己已经是很刚硬的性子了,却没想到,顾玉卿比她更胜一筹,她悄悄在顾玉卿耳边笑道:“你果然有表嫂的风范。我欣赏你。”顾玉卿本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听了她这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俞老先生道:“确实,欧洲年轻人结婚穿白色婚纱,在教堂里举行婚礼,仪式隆重,不输咱们。年轻人喜欢新鲜事物,估计过不了几年,也会像西洋钟、照相机一样,传遍大街小巷。”
“哟,白色礼服,那可不是晦气嘛,哪儿有人结婚穿白的?”俞凤仪的妈妈惊呼道。
“红喜白丧,习惯成自然而已,若是一开始定的是白喜红丧,如今也接受了,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种习俗。习俗这种东西就是人定的,要说习俗,中国还有娶姨太太的习俗呢。”俞秉钦看着太太笑。
太太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面没个正形。”
众人也都笑了,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姑太太被顾玉卿抢白了一句,心里很不是滋味,见父亲也附和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蔫蔫的在一旁坐下。
一时饭罢,祖孙三人由俞凤仪带着,去花园里的柳林之下散步聊天,说是柳林,其实是沿着一个小池塘种了一圈柳树,旁边铺了一条鹅卵石的小道,围绕着小道又开辟了芍药、牡丹、月季等小花园,这时节正打着花骨朵,下午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懒洋洋的。
他们围着池塘走着,俞凤仪便道:“爷爷,这个婚,我是一定要退的。都说人权,人权,我连婚姻自主的权利都没有嘛,这是我一辈子的事,做什么要别人替我做主。”
俞老先生看着她,颇有几分赞赏,“这事,只要你父母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顾玉卿见他们谈论家事,不便插嘴,便走到一边,捡起几块石子投到水面,看那泛起的涟漪。
“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可笑,明明是我一辈子的事情,却在我还未知晓人事时就订下了,好像我是猫是狗,另外拉只猫拉条狗就能配对。”她气呼呼的。
顾玉卿笑着走过去,掐了掐她的脸,亲昵的笑道,“你真是什么都敢讲。”
“玉卿姐,你不知道这里面的苦楚,他们给我订的亲,你知道是谁吗?就是我姑姑家的表哥,他人倒也不算太坏,可是,我姑妈这人,嘴碎,事又多,你刚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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