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夜,小雨。
子时已过,白天热闹非凡的小县城,在深夜的秋雨中显得无比幽静。
阳谷县城不大,并没有夜市,此刻大多数人都已酣然入梦。
西门庆当然不属于大多数人,他是阳谷县排得上号的有钱人。
有钱,有势,现在早已没人敢叫他西门大郎了,人人见了都要喊他一声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是不可能和那些苦哈哈泥腿子一样日落而息的,他的夜生活丰富得很。
此刻他就刚晃晃悠悠的从寻芳阁出来,本来是要在寻芳阁过夜的,哪里想到杏儿姑娘来了月事,春风渡不了玉门关,不能留客。
好在杏儿姑娘口技不错,檀口品箫,也让西门大官人尽了几分兴,余下的几分,他打算回家留给娇妻李瓶儿细细品味。
外面的秋风秋雨让他很恼火,他瑟缩的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悔把车夫赶回去了。
在寻芳阁喝了不少酒的西门庆,此刻被冷风一吹,更感觉得脑子昏沉,他觉得整个街道都在晃来晃去。
雨不大,却已经下了大半夜,雨水在屋脊汇成细细的一股,顺着屋檐“嗒,嗒”的滴落在大街的青石地面,更显得长街寂静。
西门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朝自家宅邸走去。
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一个裹着一身黑布斗篷的人。
西门庆打了个酒嗝,“嗝……谁……谁啊你……敢挡本大爷的路……嗝……”
对方嗓音清冷:“大官人,是我啊!”
西门庆醉眼朦胧的歪着脑袋,鼻子都快杵到对方鼻子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嘿嘿嘿的笑起来,“是……是你小子啊……扶大爷回去……大爷赏……赏你锭……大大的……嗝……大大的银子……”
“好!”很干脆的回答。
黑色人影扶着西门庆慢慢的融入了浓浓的夜幕里。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西门大官人昨夜酒后失足,跌进河里淹死的消息在市井坊间轰然传开。
据说是清理河道淤泥的民夫发现的,吓得赶紧就报了官。
治下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儿,县太爷很快就亲自带着捕头和仵作赶到了现场。
郓哥儿拎着一篮子雪梨跟着看人群跑到河边的时候,河边已经乌泱泱的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真的是西门大官人吗?”
“那还能错得了,清淤泥的老张头亲眼看见的。”
“嘿,依我说都是报应,这些年他西门大官人的缺德事儿可没少干。”
“要不咋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场中勘察现场的捕头李公辅也正向县令赵正汇报情况,“大人,从现场情况看,确是失足掉进河里,现场并未发现第二个人的足迹。”
望了一眼河边,李公辅继续对赵正说道:“昨天下了一天小雨,河边本就湿滑,再加上这几天这条河道正在清理淤泥,清出来的淤泥好些还堆在岸边没来得及运走,卑职在一处淤泥堆上发现有踩踏跌倒的痕迹,死者就是从那个位置落入水中的。”
“这条河也不算深,只是凑巧刚清了淤,这一段刚好能没过一个成年人,卑职刚测过了,死者落水位置的前后两三丈处,河水都只有六七尺,估计死者是掉进水里慌了神,只在原地扑腾,并未朝河对岸或者旁边游。”
“卑职在死者落水的岸边仔细查看了一番,虽然经过一夜小雨冲洗,依然能看出抓挠的痕迹,死者双手十指多被磨破,指甲缝也有泥土草屑,想来死者曾试图攀爬上岸,却因太过湿滑没能成功。”
仵作何九叔也对赵正说道:“启禀大人,经过初步检查,死者腹中鼓胀,为呛入的大量河水,身上除了后背,小腹,手臂有几处擦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口鼻中有少许泥沙残渍,符合生前溺水特征。”
赵正听完下属的话,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人为凶杀就好,这个西门庆虽然逢年过节也会孝敬自己黄白之物,可跟自己的政治前途比起来,区区一个西门庆算得了个什么!
既然案子性质已定,确系失足落水溺亡,这现场也没什么勘察意义了,赵正大手一挥,吩咐李公辅通知西门庆家里人来领尸,就班师回衙了!
看着县令带着人手匆匆离去,岸边人群中的郓哥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
城里不少人都认得郓哥儿,尤其是各个酒楼的掌柜伙计,青楼的老鸨龟公,因为郓哥儿主要就是靠卖时令瓜果给他们为生。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用胳膊碰了碰郓哥儿,“哎哎哎,郓哥儿,西门大官人可是你的大主顾呢,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郓哥儿没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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