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峤虽然死了,但成峤的阴魂并没有从吕不韦的心头散去。
秦王政果断地杀了成峤,吕不韦虽然当时心里感到十分痛快,冷静地思量了一番后,他又有些后怕了,秦王政那专横独断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铁石心肠,刀砍斧凿般地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使他一想起来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他由成峤想到了自己,成峤只不过是因为年少不懂事,在樊于期的唆使之下,一时冲动,犯了谋反之罪,要说也还是情有可原。而且,王翦专门派了辛胜,转达了求情之意,太后又亲自出面,愿意代子领罪,他自己看在太后的份上,尽管心里不愿意,也总得出面帮忙圆场。
秦王政如果通点人情,也该念及手足之情收回成命了,但秦王政却毫不动心,对成峤照杀不误。而他呢,在背地里出谋划策,连着弑逆了两个君王,又与太后鹊桥暗通,奸情不断。要说罪行,那他比成峤的罪行大千百倍了,也根本没有什么让人可以原谅和宽宥之处。成峤是王弟,他是什么?
对于情有可原的骨肉至亲,秦王政尚且如此绝情,更何况他这罪不可恕的“仲父”呢?如果秦王政能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就好了,能认他这个亲生父亲就好了,能知道自己为他这位亲生子上台所费的心机就好了,但是,这似乎不大可能。
因为,不承认自己是嬴氏骨血,他秦王政怎可以名正言顺的为王呢?可如果这一切都不可能,他又怎么能宽容和饶恕自己呢?……
吕不韦又想到了范睢,想到了蔡泽,难道,他也要学他们挂印而去,急流勇退吗?不,他不能!他当初不惜千金散尽,千里游说立嗣之事是为了什么?
他不惜出谋策划,唆使他人弑逆了两位秦王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今天,为了今天啊!今天,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子已稳坐王位宝座了,眼看着他与旧情人赵姬要破镜重圆了,自己当初所谋求的一切眼看都达到了,他怎么能甘心自动告退呢?
他真留恋这几年的生活。自庄襄王死后,十三岁的小政子即位了,由于小政子乳嗅未干尚未谙事,他吕不韦便是太上皇啊!而且,这不是假太上皇,而是真的啊!小政子乃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儿子坐着秦国王位,父亲掌着秦国大权,他不是太上皇又是什么呢?
他大权独揽,一个人说了算,实乃是黄金岁月。从这一点上讲,他真不希望秦王政长大,不希望他懂事,不希望他成为一代英主。但是,自然规律铸成了铁的事实;铁的事实粉碎了他美好的设想。秦王政毕竟是长大了。而且聪慧无比,英武过人。以他的接触与观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王政洋溢的才华,过人的智慧,充分的自信,明智的决断,远在他之上。
看起来,秦昭王称赞小政子前途不可估量,这预言已经变成了事实。现在,小政子已经成了一位真正的气度不凡的大国君主。于他来讲,这本该是十分可喜的事情,但偏偏在这可喜的事情里,他看到了极其可悲的成分。其可悲就在于,而今是秦王政来左右他而不是他来左右秦王政了。
他不甘受其左右却又深深受到了王权的威胁,尤其使他无法容忍的是,这种威胁将危及到他的地位与生命安全。更为可悲的是,究竟这样一种威胁对自己达到了什么程度,他不得而知,秦王政现在居然对一切都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实难想象,对于这样一位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性烈如火的君王,在对待直接影响了自己的声誉,败坏了自己尊严的大是大非问题上,竟表现了出奇的沉着与冷静。
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呢?是他自认为自己是正宗的龙子龙孙,把“檄文”的指责完全视作一派胡言呢?还是他完全相信了“檄文”的说法呢?要是他承认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改嬴政为吕政,改嬴氏天下为吕氏天下就好了,那样,他就不是仲父而是真正的王父了。可秦王政要是突然反目,他又该怎么办呢?
关键在于他跟赵姬的关系,他的思绪凝在了这个焦点上。要说孝文王与庄襄王之死,已是死无对证,秦王政本事再大,怕也难猜出两位先王之死的真相,怕也难追到他的头上。可赵姬不同,在成峤和樊于期的檄文里,已经指名道姓说得那么清楚的情况下,她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和防范,仍在做着做不完的生生死死、永不分离的美梦,抓住他仍不肯撒手。
虽然他每每入宫,两人仍常享那鱼水之欢,但她欲壑难填,催他进宫的次数更为频繁。他自然理解,太后正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需要异性陪伴她,给她以温存与体贴。她也肯定认为,以他们的身份与地位,是不必有太多顾忌的。但他的顾虑,恰恰是在这点上,权力越大,地位越高的人,说话做事越是要慎重啊!
他们没想到一起去。唉,女人毕竟是女人。世界上,成大事者是女人,坏大事者也是女人,没有女人不行,有了女人也不行,对女人接触少了不行,接触多了也不行。如此下去,要是被秦王政抓住了把柄,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下一步,他与太后的关系究竟该怎么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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