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坐标!
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决定千万人命途的锚点!更是此刻悬于一线、即将坠入深渊的现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攫住了他微弱的灵魂核心。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这副婴儿身体所能榨取的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试图扭动那细小的、几乎不受控制的脖颈。
视线在混乱癫狂的背景中,如同扫描的雷达般疯狂地扫掠、搜寻!
时间!
没有时间了!
历史的绞索正在收紧!
“夫人!糜夫人——!”
一声沙哑焦灼到极点、如同濒死孤狼般的嘶吼,硬生生撕破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浪,狠狠撞入陈昊的耳膜!
是赵云!
陈昊那颗幼小的心脏骤然停跳!
他循着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用尽全部意念转动眼珠!
前方!
就在前方那片被浓烟与烈火笼罩的断壁残垣之后!
一个穿着粗布襦裙的纤弱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在尸骸与瓦砾间亡命奔逃!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灰土和血污糊满了半边脸颊,一条腿明显受了重伤,每一次踉跄的迈步都牵扯出剧烈的痛苦,痛得她整个身体都在痉挛颤抖,下唇被死死咬住,渗出鲜血,却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另一个小小的襦褓,仿佛抱着仅存的世界。
糜夫人!
还有那个襁褓中,他名义上的幼弟刘永!
而在她身后不足二十步!
几个穿着曹军绛红色号衣、面目狰狞如同地狱恶鬼的骑兵,正狞笑着策马狂追!
手中的环首刀在火光下反射着刺目欲盲的寒光!
马蹄践踏着地上的尸体和断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越来越近!
那狞笑和刀光,已近在咫尺!
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那个踉跄的身影和她怀中的婴儿!
完了!
陈昊的脑中一片空白。历史那冰冷、沉重、带着血腥锈迹的车轮,正带着无可抗拒的碾压力道,朝着既定的深渊轰然坠落!
糜夫人投井…幼弟刘永随之夭折…而他刘禅,这个襁褓中的“阿斗”,将彻底成为没娘的孩儿!
一个冰冷残酷的认知瞬间刺穿了陈昊的恐惧: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乱世,一个失去生母的幼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深宫之中,他连最基本的庇护都将失去!
那些环伺的野心、那些明枪暗箭,将毫无缓冲地直接刺向他这具脆弱的身躯!
没有亲生母亲在深宫为他周旋、为他抵挡、为他传递消息、为他争取哪怕一丝喘息之机!
他将彻底暴露在权力的冰原之上,成为所有人眼中可以随意揉捏的孤雏!
更何况,糜夫人若死,幼弟刘永夭折,刘备本就子嗣艰难,他刘禅作为唯一的“独苗”,看似地位更稳,实则更会成为所有野心家眼中必须尽早控制甚至铲除的靶子!
一个没娘的、连路都不会走的幼主,拿什么在虎狼环伺的蜀汉立足?
靠诸葛亮?相父终究是“相”,不是“父”!君臣之别,天堑难逾!
没娘的孩子,在这吃人的乱世,根本活不长!
这念头带来的寒意,比长坂坡的刀风更刺骨!
不!绝不!
最本能的求生欲!
必须救下糜夫人!
必须保住幼弟!
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被奶腥和血沫堵住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小小的身体在赵云那钢铁般的手臂箍抱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般的疯狂挣扎!
每一次扭动都牵动着细嫩的骨骼和肌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全然不顾!
他用尽这具身体所能调动的每一丝肌肉纤维,燃烧每一个神经元的能量,拼尽一切地抬起那只藕节般、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小手臂!
那根小小的、脆弱的手指,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着,却带着一种指向命运咽喉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凝聚了陈昊全部的灵魂之火,朝着那片断壁残垣之后,那口隐藏在浓烟与枯藤之下的、如同巨兽咽喉般黑黢黢的井口方向——
猛地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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