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萧家,婚宴后
云昭君坐在喜榻上,视线所及,皆是这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正红。
龙凤喜烛高烧,粗如儿臂,烛芯噼啪爆开细小的灯花,那跃动的光焰,将满室的金漆雕花、锦缎帷幔都染上了一层流动的、虚幻的血色。
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暖香,是合欢香,是椒房之喜的寓意,此刻却沉沉地压在她的鼻端,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沉重的赤金点翠嵌宝九凤冠压得她颈骨酸痛,额前的流苏随着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折射着烛光,在她眼前投下细碎迷离的光斑。
身上繁复层叠的嫁衣,用极细的金线绣满了并蒂莲缠枝牡丹的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京城最顶尖绣娘耗费数月的心血,华美得令人窒息。
广袖垂落,露出腕上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那是母亲的遗物,此刻贴着肌肤,冰凉一片。
外面喧天的锣鼓声、鼎沸的人声,隔着厚厚的门墙和重重院落,只剩下嗡嗡的背景音,遥远而不真切。
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个华丽、盛大、却让她手脚冰凉的梦。
她的夫君,萧衍。
当朝最年轻也最炙手可热的镇北侯世子,皇帝亲口赞誉的“麒麟儿”。
这门亲事,是多少京中贵女梦寐以求的青云路。
父亲云镇山,执掌京畿兵权的云麾大将军,与镇北侯府联姻,更是被视作强强联手,巩固朝局的美谈。
几个月前,当萧衍亲自登门,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面容俊朗如天上皎月,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温润笑意望向她
他说“愿聘令嫒,缔结良缘”,父亲眼中是欣慰,是满意,连带着整个云府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喜悦里。
她呢?心头也曾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毕竟,那是萧衍。名动京华的萧世子,才貌双绝,前途无量。
可那丝涟漪,终究抵不过心底深处那抹若有似无、却始终萦绕不去的寒意。那寒意来自于每一次她无意撞见他与苏若雪——他那位寄居在侯府、以“义妹”身份自居的表小姐——独处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她从未得到过的专注与……温柔?不,或许更复杂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旁人难以插足的紧密。
苏若雪,那个永远如弱柳扶风、眉间带着三分轻愁七分算计的女子。
她的声音总像裹了蜜,柔柔地唤着“衍哥哥”,眼神却像淬了毒的蛛丝,总在不经意间缠绕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不甘,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
云昭君曾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萧衍待她,虽不似话本里那般炽热如火,却也礼数周全,温文尔雅。
送来的礼物,从精巧的缠枝莲纹琉璃盏,到那支后来被她发现藏了惊天秘密的并蒂莲玉簪,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心思细腻。
他会在她生病时遣人送来珍贵药材,会在她受其他贵女言语挤兑时,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
所有人都说,萧世子待未来夫人,是极好的。
好到让她几乎忘记了初见时,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冰封般的审视。
如今,她就坐在这里,坐在属于他们二人的洞房内,听着外面属于他们二人的喧嚣。
手腕上的玉镯冰凉依旧,那寒意似乎正顺着血脉,一点点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心跳,在沉重凤冠的压迫下,在满室甜腻暖香的包裹中,竟异乎寻常地缓慢而沉重,一下,又一下,擂鼓般敲击着她的胸腔,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下意识地,指尖抚过袖口内侧。
那里,用极细的丝线,巧妙地绣着一枚小小的、展翅欲飞的玄鸟图案。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一只小小的玄鸟雌佩,被藏在她从不离身的银铃暗格深处。
不知为何,此刻抚摸着这微凸的纹路,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像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喧嚣的人声骤然放大了一瞬,又迅速被隔绝在门外。
脚步声响起。
沉稳,有力,一步一步,踩在铺着厚厚红毡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径直向她走来。
云昭君的心跳,在那一刹那,似乎漏跳了一拍。随即,更沉重地撞击起来。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指尖在宽大的袖中微微蜷缩,指甲掐进了掌心。
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冽的松木气息,混杂着一点宴席上的酒气,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晃动的珠帘,落在了她的盖头上。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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