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门口。
李宏伟把车停在划定的访客车位上,熄了火。
他没急着下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李有田。
他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头发用水抿得整整齐齐,可那张脸,还是灰败的,像一块被霜打过的冬瓜。
“爹。”
李宏伟开口。
李有田一个激灵,像被电了一下。
“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李有田的声音在抖,“就说……就说我害怕,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干的。”
“错了。”
李宏伟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一股廉价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
妈的,忘了买烟。
“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宏伟转过头,看着他爹那双浑浊的眼睛。
“你是个爱子心切,被逼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为了保护家人,走上歧途的可怜父亲。”
他把那根塑料棍在嘴里转了一圈。
“你的核心台词是:‘警察同志,我儿子就是个浑人,但他心是好的啊!都是被那些人逼的!’”
“情绪要饱满,眼泪要恰到好处。”
“你是演员,不是木头。”
李有田看着儿子那张平静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去公安局,是去一个排练好的舞台。
而他的儿子,是那个坐在台下,手握剧本的导演。
“走吧。”
李宏伟推开车门。
“开机了。”
……
审讯室的灯,白得刺眼。
墙壁是软的,能吸走一切声音,包括人的心跳。
安欣坐在桌子对面,没穿警服,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
他旁边是李响,正襟危坐,拿着笔,准备记录。
安欣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落在李宏伟身上。
这个男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椅子上,双腿伸得老长,好像这里不是审讯室,是他家炕头。
他爹李有田,则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另一把椅子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宏伟。”安欣开口了,声音很平。
“到。”李宏Wěi应了一声,甚至还举了下手。
安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李响手里的笔,差点掉在桌上。
“昨天,你父亲报案,说有人上门骚扰,威胁你们的人身安全。”
“对。”李宏伟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两拨人,开着黑车,一拨笑面虎,一拨装大爷,堵我们家门口,说我们村的项目有问题,要我们把你交出去。”
他把“交”字,咬得很重。
说得绘声绘色,像在说书。
安欣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李宏伟把手一摊,一脸无辜,“就说是市里领导,谁知道是哪个庙的鬼。”
“不过安警官,”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瞅着,他们跟那个叫徐江的,像是一伙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李响的笔,停住了。
安欣的眼睛,眯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李宏伟靠回椅背,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我一个乡下人,哪懂你们城里这些道道。”
“我只知道,我前脚刚帮我朋友高启强,捅了徐江的马蜂窝。后脚,就有人来堵我家的门。”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说得理直气壮,像一个受了委屈,正在跟青天大老爷告状的刁民。
安欣的目光,变得锐利。
“你帮高启强,捅了徐江的马蜂窝?”
“你指的是,白江波物流中心那起案子?”
来了。
陆凡的灵魂在李宏伟的身体里,翘起了二郎腿。
好戏,现在才算进入正题。
“安警官,你这话说的。”李宏伟一脸不乐意,“什么叫案子?我们那是自卫反击。”
“自卫反击?”安欣被这四个字气笑了。
“对啊!”李宏伟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
“那徐江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满世界追杀我兄弟高启强,都快把人逼死了!”
“我兄弟找我哭,说他不想死。我能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徐江剁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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