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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沉鳞赋 (2/2)

云如刮净鳞片的鱼腹堆积在天际,几束晨光剖开云层,恰似张氏那把剁鱼刀劈出的裂痕。沈砚卿怀中轻若褪鳞银鲳的躯体,让他想起十年前从刑场尸堆里抱起阿鹂的那个雪夜——彼时女婴襁褓上的锦绣纹样,如今已化作少女脊背纵横交错的鞭痕。

阿鹂闭目蜷在舅父突起的肋骨架间,嗅着他襟口散发的败酱草苦香。那些渗入粗布的咳血痕迹正硌着她脸颊,恍如幼时流放路上啃过的粗粝糠饼。她数着沈砚卿胸腔里漏风的喘息声,直到某个破损的音节与母亲自缢那晚的梁木吱呀重叠。

“阿鹂能走...“少女忽然挺直腰背,枯叶般的重量惊醒了书生。他踉跄着踩中青石板缝隙里的死鱼眼珠,积水倒映出两人摇晃的轮廓——恰似当年游街示众的囚车上,父亲被枷锁压弯的剪影。

十指交扣的瞬间,沈砚卿掌心的药茧摩挲着阿鹂虎口的鱼鳞割伤。少女望着地上拖拽出的两行水痕:舅父的布鞋印渗着药汁的褐,她的赤足印晕着鱼血的绯,在雨后的晨光里蜿成褪色的流放路线图。

巷尾飘来早市鱼贩的吆喝,惊得阿鹂攥紧了那只文士的手。沈砚卿回握的力度碾碎了掌心结痂的伤口,血珠顺着相缠的指缝滴落,在石板路上绽出点点红梅——那是家族祠堂被焚那夜,唯一未被烟灰玷污的朱砂楹联残片。

晨雾中二人的剪影渐次稀薄,却比鱼肆梁上悬吊的咸鱼干更笔直。阿鹂忽然仰头,看见舅父下颌未刮的须茬里闪着银光,像极了白玉扳指最后坠入腌缸时的冷芒。她将那句“会好的“咽回喉间,如同咽下童年刑场边的雪,在相握的手心悄悄加重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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