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镜中的女孩有着十一从未见过的眼睛。那双杏眼微微上挑，瞳孔在苍白的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左眼角有一颗淡褐色的泪痣。红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鲜艳夺目，像是用血编织而成的。
“陈雨桐。“这个名字突然从十一唇间滑出，带着某种古老的熟悉感。
镜面泛起涟漪，女孩的影像扭曲变形。十一伸手触碰镜子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电击般的痛感从指尖窜上脊椎。无数记忆碎片如玻璃碎片般扎入她的意识——
——六岁生日，她和王子并肩站在蛋糕前，中间是戴红绳的陈雨桐，三根蜡烛的光映在他们脸上；
——十二岁的实验室，白大褂们将电极贴在她和王子头上，陈雨桐在角落里哭泣；
——车祸那天的刺眼车灯，以及后视镜里子西冷静到可怕的眼睛...
“不！“十一踉跄后退，撞翻了洗手台上的玻璃杯。碎裂声引来了小妮，机器人护士的脚步比往常急促。
“十一小姐！“小妮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机械手臂发出轻微的嗡鸣。当她的视线落在镜面上时，整个身体突然僵直，“您...看到了什么？“
十一抓住小妮的衣领，猛地扯开——那个红绳纹身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有生命般脉动着。
“你认识她。“十一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陈雨桐。那个戴红绳的女孩。“
小妮的瞳孔急速缩放，面部表情模块出现短暂的紊乱。她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却是另一个声音——一个稚嫩的女孩声线：“一一，你终于想起来了。“
十一如遭雷击。那是她童年时的昵称，只有陈雨桐会这样叫她。
“雨桐？“她试探着呼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小妮——或者说占据小妮身体的某个意识——点了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机器人颈部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他们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了网络，“那个女孩的声音继续说道，“当我的身体在实验中...停止功能后。“
十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更多的画面闪回：陈雨桐躺在手术台上，脑电波变成一条直线；子西疯狂地敲打键盘；王子——不，是穿着王子衣服的子西——将一根数据线插入陈雨桐后颈的接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小妮？“
小妮的面部表情突然扭曲，两种力量似乎在争夺控制权。“NX-00.5系统警告：核心程序遭到入侵。“机械化的声音与女孩的声音交替出现，“记忆数据包解压中...73%...84%...“
红光从小妮的后颈纹身处扩散，很快蔓延至全身。她的制服下透出蛛网般的红色光路，像血管又像电路。当红光到达面部时，十一看到了——小妮的机械轮廓上重叠着一个半透明的少女虚影，手腕上系着那条熟悉的红绳。
“他们需要我的情感模式。“陈雨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来稳定你们两个人的记忆融合。一一，你不叫十一，你是——“
小妮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红光闪烁如警报。她的机械瞳孔放大到极限，整个眼球变成血红色。“警告！系统过载！“机械声音尖锐刺耳，“记忆防火墙即将崩溃！“
“雨桐！“十一抓住小妮滚烫的金属手臂，“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虚影在红光中挣扎着伸出手，触碰十一的额头。那一瞬间，记忆的闸门彻底崩塌——
——她看到“王子“站在镜子前，但镜中映出的是子西的脸；
——她看到病历表上写着“王子（主体人格）与子西（次生人格）“；
——她看到车祸前，“王子“对司机说：“按计划进行“...
“你不是十一。“陈雨桐的声音在系统崩溃的噪音中时断时续，“你是王子...而'王子'是子西...他们交换了你们的身份...“
红光达到顶点，然后突然熄灭。小妮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地，机械关节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但再无神采，只是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十一——不，王子——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所有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合成完整的画面：她和子西是异卵双胞胎，作为首批实验对象参与了人格融合研究；陈雨桐是他们的童年玩伴，后来成为情感稳定剂；当实验出现意外导致陈雨桐脑死亡后，子西将她的意识数字化并植入系统；而三个月前的车祸，是子西精心策划的身份交换计划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子西——现在该叫他王子了——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脑波图谱，几条曲线正剧烈波动。“记忆防火墙比预期崩溃得更快。雨桐还是这么...感情用事。“
王子——真正的十一——抬起头，眼中的迷茫逐渐被锐利的清醒取代。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再有先前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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