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皱眉轻斥:“小七,不得无礼。”转头对崔钰歉然道:“崔……公子,童言无忌,莫要见怪。”
廊下的风灯忽明忽暗,照得崔钰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翳。他睫毛轻轻一颤,声音比夜雾还轻:“当不起女郎这声公子。”抬眼时已换上平静神色,“唤我崔钰便好。”
他忽地冲小七笑了笑,那笑意未达眼底:“至于小公子……钰怎么敢计较呢?”
三百岁的孩童?他在心底嗤笑。
怕不是个傻子。
三人回到客栈时候,外面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老板娘揉着惺忪睡眼走下楼来,发髻松散得簪子都歪斜着。
“两位客官怎么起这么早?”她掩唇打了个呵欠,忽然看到姜雪怀里的小七愣了愣,“哪儿来的孩子啊?”
小七趴在姜雪耳边轻声:“奇了怪,她身上的气和昨晚不一样……”
崔钰与姜雪交换了个眼神,从容笑道:“孩子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让他在房里歇着,老板娘没留意也正常。”
“原来如此。”老板娘点点头,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她脚步轻快地转身往厨房走去,“客官们先回房歇着,早点好了我亲自送上来。”
三人刚踏入二楼客房,小七就蔫头耷脑地往床榻里钻。
孩童模样的剑灵裹着锦被蜷成小小一团,发间翘起的呆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虽说三百岁的年纪,在剑灵中不过稚龄,昨夜那曲《红妆怨》显然伤了他的灵体根基,虽然有姜雪帮他疗伤,但恢复起来还要有些时日。
姜雪仔细替小七掖好被角,转头压低声音对崔钰道:“方才小七说,老板娘身上的气息与昨夜截然不同……或许问题并非出在老板娘本身。”
崔钰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敲击窗棂:“女郎可还记得姜叔提过,胡林坡闹鬼之事?”
“自然记得。”姜雪蹙眉,“只是多年来相安无事,从未闹出过什么风波……”她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你是说?”
“附体。”崔钰抬眸,晨光在他眼底投下浅淡的阴影,“但非寻常附体。”
姜雪接口道:“寻常艳鬼不过低阶鬼物,可狐仙庙那些死者……听描述不似寻常艳鬼所为。况且艳鬼吸食精气,向来需十日半月慢慢蚕食,这一夜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她忽然想起什么,“更奇怪的是,那些尸体为何偏偏都出现在狐仙庙?若真是艳鬼作祟,为何要特地将人引去那里?”
天光渐亮,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崔钰的面容在光与影中交织。
他低垂着眼睫,声音轻缓:“此事我亦未能参透,或许……这艳鬼与狐仙庙,有些渊源。”
姜雪闻言,从袖中取出一道朱砂绘就的追踪符。
符纸上的云篆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甫一取出,便如活物般“簌”地窜出窗外,转瞬消失在晨雾中。
“白日里应当无甚异状,且让这符先去探探。”她说着抬眸,却见崔钰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那片斑驳的光影里。
姜雪心头一跳:她怎么忘了,他这身子经不起折腾。
起身走到崔钰跟前,递过一枚灵丹:“吃了吧。”
少年怔了怔,缓缓抬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女郎,灵丹贵重…”
修真界的灵丹与寻常丹药不同,非灵石可购,多是宗门大比或特殊机缘所得。
灵丹在她掌心泛着莹润的光,崔钰低垂的睫毛掩住眸中思绪。
兰陵姜氏确实底蕴深厚,但这三日来——乱葬岗相救、尽除蛊毒、丹药疗伤,如今连灵丹都随手相赠。
这般厚待,倒让他受宠若惊。
崔钰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究竟是世家太过阔绰,还是...另有所图?
他面上不显半分,再抬眼时,眸中只余恰到好处的感激:“女郎几次相救……”声音轻得像叹息,“当真只因仙门之缘?”
姜雪正要回答,敲门声响起。
“客官,早饭来了。”老板娘端着食盒进来,双颊胭脂鲜润欲滴,在晨光中看起来如同挂了露珠的荔枝。
她弯腰摆膳时,一缕青丝从松挽的发髻滑落,又被纤指随意撩回耳后。
这般利落动作,与昨夜柔若无骨的姿态判若两人。
姜雪瞥向崔钰,见少年盯着粥碗若有所思。
“雪雪!”小七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褥里钻出,鼻子尖儿轻耸,“是荠菜馅的团子!”
老板娘被孩童模样逗笑:“村里新送了刚摘的野菜,做给客官们尝尝,乡村野店没什么好吃的,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吃得惯。”
剑灵敏锐地感觉到老板娘与昨日的不同,不着痕迹地细瞥了眼餐食,并未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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