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里,捱过寒冬的法桐正抽新芽。嫩绿芽尖顶着几点水珠,渗出薄薄的春意。偶尔风过时抖落几滴,倒像是替谁叩着沉睡的大地。
也叩醒了不远不近缀在余烬身后的姜灼。其实算不上尾随,只是余烬恰好走上她的归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挑个幸运儿当消遣也好
余烬,就是你了!
通往老城区的路中午总是冷清,沥青路面蒸腾起稀薄的水气。
姜灼发现余烬似乎比自己估摸中还要挺拔些,接近一米九了快。
恍然大悟在桥洞下他大概是习惯性弓着腰。此刻卸了那道钢筋水泥的桎梏,少年——姜灼暂且称他为少年——嫩的能掐出水,单看外貌根本判断不出年纪。嘿嘿,遣词造句更好听些。
即使已经当上漫画家,工科女姜灼依然对文科,对文字又莫名奇怪的追求。人总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按姜灼的白日梦,如果当初选文科的话现在高低是个不大不小的文豪。
还是三个字,都怪妈。
好吧……这个不能怪。
姜灼腹诽,睫毛簌簌地颤。余烬无辜躺枪,“怪不得那么欲,原来一直在凹造型,心机男。”
少年微垂着头,偏生背挺的笔直,好似一株被风雪压弯枝头的青松。左手拇指抄进一侧裤子口袋,剩下四根修长的手指在冷风中无意识律动。右臂自然下垂,那根烟蒂依然老老实实夹在指间,随步伐晃出细小的弧。就连迈步时裤管荡起的褶皱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冷疏离。
简直是个妖精。
看似漫无目的游荡,实则不时扬起的头又好像在张望寻找什么。
姜灼也好奇,什么唐僧肉能勾动这妖精的兴趣。于是余烬目光飘向哪儿,她的目光就追到哪儿。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矮矮胖胖,肥肥绿绿的物件上。
原来是在找垃圾桶……
姜灼心里泛起微妙的涟漪,失落又雀跃——终于从余烬身上窥见了几分褪去成熟的幼稚。
只见余烬停在垃圾桶三米远的位置,手腕轻盈一甩,那截烟蒂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似乳燕归巢精准投入垃圾桶妈妈的怀抱。
余烬笑了,绽出小半截虎牙,睫毛在颧骨投下跳动的金斑,可惜无人欣赏。整个人像被春风掀开一角的冰湖,眨眼的功夫,那抹鲜活又沉进深潭,只剩水面浮着的冷淡月光。
姜灼紧随其后,松开指间虚虚夹着的半截烟卷,烟纸在掌心碾成皱巴巴的月亮,嘴角却噙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原以为这场萍水相逢顶多撑得过三四个红绿灯。可越往前走街景却愈发熟稔,连晾在防盗窗上的碎花床单都似曾相识,几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名字好几次姜灼都呼之欲出,奈何每次都卡在牙关打转。
“总不会和我住同个单元楼吧?”姜灼忽然提速,行李箱后轮转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里裹着冲动,反正多聊聊稳赚不赔。
余烬后颈本能绷出凌厉的弧线。后方高跟鞋啄着路面,每声清脆的“噔”都伴随心脏一声沉闷的“咚”,撞得他肋骨发闷。他下意识地拉开步幅,灰色外套下摆扫过梧桐影时带起小股气流。
后方姜灼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骨子里莫名的好胜心发作——追姐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小城北面的巷口,跑是吧,我看你能跑多远。
于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一路上惊翻了五只躺在院墙上晒太阳的橘猫,搅黄了七对求偶的斑鸠。掠过三位挎着菜篮子的老太时,四副假牙随着骂声蹦出豁风的嘴。
为什么有四副?其中一个姜灼认识,住在对面楼的刘老太,天天跟楼下的陈老头眉来眼去。估计又是偷摸亲嘴,假牙咬她上嘴唇了,还镶着金牙。
“啧啧。”姜灼边跑边咂舌,还是老一辈放的开。不过这点运动量丝毫不影响女流氓分神吃瓜,脚下的接吻猫硬生生被她穿出了adi的架势。
反倒余烬跑出去七八百米先撑不住了。没办法,从小被他老爸当女孩儿养,甚至小学毕业前穿的都是女装,他又安静,根本没怎么动过。后来因为太单薄,他爸才给他请了私人教练,主要都是速成肌肉的无氧,跑步这块是真大意了。
余烬踉跄着刹在锈迹斑斑的小区铁门前,弓着腰喘得像被雨打蔫的竹,手掌死死抵住膝盖:“你……”喉结滚了滚,“追什么?”
姜灼优雅地抚平跑乱的发丝,居高临下打量他后颈浮起的薄汗,强忍住挑起他下巴的冲动:“你跑什么?”指尖夹着的一朵菜花在阳光下泛着暖棕,刚刚她顺路在刘老太菜篮子里薅的,顺手别在他泛红的耳尖后。
余烬颊边未褪的潮红洇成彼岸花的形状——传说里生在忘川河畔的妖花,倒与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气质搭的没边。姜灼指尖绕卷发丝认真打量一番,“好看”,她给予简洁的评价,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菜花姑娘。
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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