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如碎玻璃般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砸在林时刻单薄的肩膀上。他选择从医院正门离开,而非往常的侧门小路——仿佛这微不足道的反叛能证明什么似的。当腿部肌肉传来酸痛信号时,林时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医院门口发了十三分钟的呆。
口袋里医药费账单被攥成一团,汗湿的纸张黏在指缝间,像是不愿放他离开。那几个数字就这样印在他视网膜上:32,800。三万二千八百元,母亲手术的首付款。一周内必须交齐,否则转入普通病房,排队等待公立医保名额。
而普通病房意味着什么,林时刻再清楚不过。
时间不多了,主治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冯女士的病情
他没让医生说完那个词。就好像只要不说出口,噩梦就不会成真。二十二岁的林时刻,曾经天才电竞少年,辍学的大二学生,欠着房租的外卖员,此刻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拒绝面对现实。
雨势忽然变大,他却懒得拉上外套的帽子。冰凉的水珠顺着颈部滑入衣领,激起一阵战栗。手机在口袋里第三次振动,房东王叔的名字又一次亮起,像是命运的又一记嘲讽。
小林,我也不想为难你,但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通话接通后,对面的声音透着无奈与坚决,再不交房租,明天就得断水电了。
王叔,再宽限几天,我妈...
大家都不容易啊。一声叹息,电话挂断。
林时刻站在路灯下,水汽模糊了视线。他抬头看向天空,雨点直直砸在脸上,刺痛感几乎让他以为那是眼泪。但二十二岁的男人怎么会哭呢?尤其是一个背负着全部希望的男人。
他曾经是北城电竞馆的传奇,人称时间刺客,职业战队预备队的明日之星。那些耀眼的时刻像褪色的照片,在记忆中泛着苦涩的黄。十七岁那年决赛的失误,赞助商撤资的电话,被迫解散的战队,还有教练失望的眼神...你有天赋,但承受不住压力。
如今的林时刻,只剩下一个病重的母亲和一身无处安放的电竞技巧。
手机联系人列表被翻到底,拒接的电话和已读不回的消息宛如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一段年轻人短暂友谊的死亡记录。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共同熬夜的同学,甚至那些自称生死之交的发小,面对借钱请求都选择了集体失忆。
只剩最后一个名字:陈狂。
他犹豫了,手指悬在那个绰号夸张的联系人上方。陈狂是他电竞生涯认识的为数不多仍然联系的朋友,一个靠直播刚起步的草根网红。那家伙总是满嘴跑火车,但却是唯一一个在林时刻退役后还会偶尔发消息问候的人。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三个月前?还是四个月?林时刻记不清了。生活在崩塌边缘时,记忆像被揉皱的纸,时间的刻度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风掠过,将雨水吹进眼睛。他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远处医院五楼的窗口——母亲正在那里沉睡,被药物和病痛困在梦境中。冯美华,四十五岁,十年前丧偶,为了抚养儿子拼尽全力,如今却躺在病床上,生命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
医生的话语如同重锤:恶性肿瘤...扩散...需要立即手术...否则...
林时刻的手指终于落下,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老铁!陈狂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机中炸开,仿佛和周围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什么风把我们的电竞天才刮来了?
我...林时刻的喉咙发紧,像是有人在里面塞了一团棉花,我妈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需要多少钱?陈狂的声音变得严肃,这种转变让林时刻感到一丝意外的温暖。
三万多...我知道很难...
我手头也紧啊,兄弟,陈狂叹了口气,不过或许有个办法。
林时刻站直了身体,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什么办法?
明天来我工作室一趟,有个直播的活,当天就能拿到钱。保证合法,绝对不是那种灰色项目。
直播?林时刻皱眉,我不会...
就是打打游戏而已,你不是一直很厉害吗?陈狂笑道,相信我,这比送外卖强多了。
一阵沉默后,林时刻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好,发地址给我。
明天见,老铁,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挂断电话,林时刻抬头望向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天际线。或许是错觉,雨似乎小了一些。胸口那团压抑了一整天的沉重感,也微微松动。
但救母亲需要的不是松动,是彻底的突破。
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步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住处所在的老旧公寓楼顶。十七层的高度让整个北城在脚下铺开,雨水冲刷着这座不眠的城市,也冲刷着每个人心中的秘密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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