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的金丝软剑抵在龙御天咽喉时,太液池的冰面正裂开第七道缝。她数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想起贤妃临终前说“他咽药时会先动左喉结”,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说清楚,”她的声音混着北风,剑身上倒映的宫灯将他脸色衬得青白,“我父亲的灭族之罪,究竟是谁扣下的?”远处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正是当年血洗相府的时辰。龙御天的龙纹腰带被剑尖挑得晃动,清禾注意到他内衬绣着的银杏叶——是她去年亲手补的纹样。他忽然轻笑,雾气在睫毛凝成霜花:“你以为朕是刽子手?其实当年的朱批...是贤妃模仿朕的笔迹。”剑刃骤然压深半寸。清禾想起贤妃棺椁里那叠密诏,朱砂批注的笔锋确实与龙御天的“龙”字尾钩如出一辙。冰面下传来游鱼撞击的闷响,像极了母亲被拖走时银镯磕在石阶上的声音。
“她嫉妒你母亲与朕母族交好,”龙御天的呼吸凝成白雾,“更怕你父亲手中的前朝太子手书曝光。贤妃临终前抓破的窗纸,其实写着‘云砚是朕表弟’——她到死都想护住沈家的秘密。”清禾的指尖开始颤抖。云砚前日送来的密报突然在脑海中炸开:贤妃母族曾替龙御天母族顶下私藏遗孤的罪名。她忽然想起贤妃宫里那幅被烧毁的画像,画中少女抱着的狸奴项圈,竟与云砚的佩刀坠饰一模一样。
“所以你任由她栽赃我族,”清禾的剑掉在冰面发出脆响,“明明知道贤妃的暗卫参与灭门,却在她死后追封‘贤德皇后’?”冰裂声突然密集起来,她后退半步,听见自己的靴底碾碎薄冰的咔嚓声。
龙御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传来:“朕登基那日翻开国库,发现你父亲用毕生俸禄补的亏空——整整三十万两白银,堆成山能压垮半座文华殿。”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贤妃的翡翠镯,“贤妃畏罪自杀前,把真相写在给你的字帖里。”
清禾想起那本被她翻烂的《女戒》,内页“戒妒”二字旁确实有块水渍。她忽然用力推开他,却在转身时踩碎冰面——刺骨的冰水瞬间灌进衣领,金丝软剑坠入深渊般的池底,剑柄上的凤纹与龙御天玉佩的龙纹在水波中交叠。
“清禾!”她听见龙御天的怒吼,却感觉身体在急速下沉。冰面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月光碎成银鳞落在他跃下的身影上,明黄龙袍在水中绽开如巨莲。这个向来被称为“冷面帝王”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她渐渐模糊的脸。
龙御天的手臂圈住她腰时,清禾闻到他身上混着的沉水香与龙涎香。他扯下皇袍裹住两人,指腹掐着她人中的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骨血:“不许闭眼!还记得朕说过要带你去雎鸠台看雪吗?”
池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清禾看见他后颈新添的白发在水中飘散。记忆突然闪回:十五岁上元节,他背着她穿过朱雀街,说“等你及笄,朕便娶你”;十八岁及笄礼,他亲手为她戴上凤冠,却在封后诏书上盖了贤妃的印玺。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牙齿撞得咯咯响,却被他用掌心捂住嘴唇。龙御天的眼神从未如此灼热,像要烧化周围的冰水:“因为朕怕,怕你知道真相后,连看朕一眼都嫌脏。”冰面传来宫人惊呼。清禾感觉自己被托出水面时,龙御天的后背已经撞上池底的假山。他咳出的血珠滴在她脸上,却仍紧紧护着她的头不被磕到。这个曾在金銮殿上杀人不眨眼的帝王,此刻像个笨拙的少年,用身体为她筑起温暖的牢笼。
“别死...”她攥紧他浸透的中衣,摸到内衬里硬硬的东西——是贤妃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碎片。龙御天忽然笑了,血沫混着冰水从嘴角流下:“朕不会死,朕还要带你去看...看雎鸠台的雪,你说过...喜欢绿梅映雪...”清禾的眼泪砸在他脸上,与池水混在一起。她想起贤妃宫里那株被她救活的绿梅,想起龙御天偷偷在她药里加的蜜渍梅子,忽然明白有些爱,早已藏在日复一日的细节里,只是被仇恨蒙住了眼。
“我不恨你...”她的声音哽咽,“从来都没有...只是太痛了...”龙御天的指尖抚过她眉骨的伤疤,那是他当年为救她被刺客划伤的。他忽然低头,将额头抵在她额间:“以后不会痛了,朕发誓。”宫人们抬着软轿赶到时,龙御天正用龙袍裹着清禾发抖的身体。他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掉落,与清禾的半块在冰面上拼成完整的龙凤呈祥。清禾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那个眼角带泪却不再充满恨意的女子,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下次若再犯傻,”她的声音闷在他湿透的衣襟里,“就罚你抄《女戒》三百遍。”龙御天的笑声震得胸腔发麻,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遵命,皇后娘娘。”太液池的冰面在晨光中渐渐消融,清禾看着龙御天袖口露出的牙印——那是她小时候咬的,说“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他忽然指着池底,透过清澈的冰水,能看见金丝软剑与玉佩碎片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命运。
“等开春了,”他轻声说,“朕让人把剑捞上来,剑柄刻上你的名字。”清禾点头,忽然想起贤妃的字帖。或许那些被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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