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兖州地界,铁轨在烈日下蒸腾出扭曲的波纹。谭雅嚼着薄荷叶靠在道旁信号塔的阴影里,军用望远镜的铜制旋钮烫得能煎鸡蛋。春丽蹲在枕木堆上编草鞋,蓝布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发梢沾着煤灰结成的绺。甜心,三点钟方向。谭雅突然吐出嚼烂的薄荷梗,望远镜里闪过道金属反光。
两里外的弯道处,三十节运煤车皮正慢吞吞爬坡,车头烟囱喷出的黑烟里混着可疑的火星。
春丽甩开编到半截的草鞋,绣花鞋尖踢起块碎石。石子打着旋儿击中信号灯柱,惊飞了藏在铁架顶的乌鸦。她摸出块绣帕擦汗,帕角绣的蜘蛛纹在阳光下泛着银丝——这是朱珠用蛛丝织的。
远处突然传来钢轮与铁轨摩擦的尖啸。谭雅掀开装甲车帆布罩,露出捆成柴火状的德制炸药:该给咱们的客人放烟花了。
春丽却按住她手腕,耳廓微微颤动:车顶有人。
两人趴在道砟堆后数着煤车顶掠过的灰影。第七节车皮顶棚蹲着三个短打汉子,领头的刀疤脸正往烟囱里塞油纸包。春丽腕子一抖,柳叶刀割断百米外的信号旗绳索。黄底红边的旗子唰地坠落,正盖在刀疤脸头顶。
敌袭!押车的北洋兵刚拉枪栓,车底突然爆出团火光。第三节车皮猛地倾斜,脱轨的车轮碾碎枕木,扬起的煤渣子像泼墨般糊满装甲车挡风玻璃。
谭雅踹开机枪支架,马克沁的帆布罩被气浪撕成碎片。春丽凌空跃过五丈宽的道沟,绑腿里暗藏的飞刀割断两个灰衣人的裤腰带。那俩土匪提着裤子栽进煤堆,惊得拉闸的司炉工忘了填煤。谭雅双枪点爆车顶的油纸包,提前引燃的炸药只炸飞半截烟囱。春丽绣鞋尖勾住车顶护栏,倒挂着踢碎车窗玻璃,伸手拽出吓瘫的押运官。
装甲车突然发出金属扭曲的怪响。三个穿学生装的青年从道旁窜出,领头的金丝眼镜抱着油纸包往车底钻。谭雅吹了声口哨,子弹擦着那人耳畔钉进钢制轮毂,炸开的火星子引燃了导火索。
要死要死要死...谭雅拽着春丽滚进道沟,爆炸气浪掀翻二十米外的水鹤。失控的车皮顺着坡道加速下滑,将三十根雷管碾成齑粉。硝烟散去时,金丝眼镜瘫在铁轨旁抽搐,衬里露出大正十年·三井洋行的标记。
春丽用导火索捆住俘虏,忽然嗅到股刺鼻的煤油味。
二十个穿铁路制服的汉子推着检修车过来,领头的独眼龙袖口露出半截青龙纹身。老总!他点头哈腰递上烟卷,这段铁轨得换新枕木...谭雅突然从车底翻出来,金发扫过独眼龙的鼻尖:换枕木需要带煤油?检修车底层的油布应声掀开,五十个玻璃瓶泛着冷光。春丽脚尖挑起根道钉甩过去,钉子穿透油布扎进瓶口,吓得苦力们齐刷刷跪倒,春丽一脚踢晕独眼龙。
蒸汽车头的余温烤软了铁轨间的沥青。谭雅用枪管挑开玻璃瓶的软木塞,刺鼻的汽油味混着薄荷叶的清凉在鼻腔打架。春丽蹲在脱轨的车厢旁,指尖摩挲着钢制轮毂上的新鲜刮痕——这绝不是事故能造成的损伤。
甜心,看这个。谭雅踢开半截枕木,露出埋在道砟里的铜制引信。春丽用绣帕包住那物件,对着日头细看,铜壳上蚀刻的菊花纹在阳光下泛着阴冷的光。
装甲车方向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三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正用撬棍猛砸车门,领头的刀疤脸正是先前车顶的土匪。春丽甩出最后枚柳叶刀,刀刃擦着那人脖颈钉进车门,惊得撬棍当啷落地。
八嘎!刀疤脸突然迸出句日语,从后腰摸出把南部式手枪。谭雅双枪齐鸣,子弹却诡异地擦着目标飞过——二十米外的煤堆后闪过镜片反光,有人用狙击镜干扰了射击。春丽旋身踢飞块煤渣,正中百米外树梢的乌鸦窝。偷窥的浪人摔下槐树,怀里的三八式步枪砸在道钉上走火,子弹贴着刚苏醒坐起来的独眼龙头皮擦过。这汉子裤裆顿时湿了大片,瘫在地上用山东土话骂娘。
游戏时间到。谭雅嚼碎新的薄荷叶,从装甲车暗格里抽出捆C4炸药。春丽却按住她手腕,耳廓微微颤动:车厢里有活人。
两人踹开变形的车门,二十几个被捆的铁路工人正在闷罐车里挣扎。最里侧的老司炉满脸煤灰,哑着嗓子喊:第三节冷藏车...倭寇的...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蒸汽机的嘶鸣从北坡传来,挂着膏药旗的勘测车缓缓驶入岔道。穿黄呢子制服的矮胖子举着测量仪,镜片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谭雅突然把口香糖粘在枪管上:赌五块大洋,这孙子怀里揣着引爆器。春丽已如离弦之箭般窜上车顶,绑腿里飞刀尽出。
五个浪人刚摸出手雷就被割断拉环,炸开的破片在车皮上凿出蜂窝状的弹孔。矮胖子刚要拔枪,春丽的绣鞋尖已踢中他手腕,南部式手枪旋转着飞进煤水车厢。
红衣娘娘!远处山坡突然传来流民的惊呼。谭雅顺势撕开制服前襟,露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绸内衬。夕阳将她金发染成血色,双枪点爆最后一节冷藏车的锁具时,二十箱印着昭和字样的步枪零件雪崩般倾泻而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