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身上嫁衣极不相称的脸——皮肤粗糙泛黄,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娘,”她声音压得极低,“王瘸子家给的彩礼钱,是不是都拿去给弟弟买摩托车了?”
“啪!”
妇人的巴掌落在女子背上,声音闷得像打在棉被上。
“反了你了!”她嘴唇哆嗦着,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没有你弟,你爹能让你去城里念书?现在翅膀硬了,敢跟娘算账了?”
女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陆郁心头一颤:“念书?要不是我偷偷跑去考场,连中考都参加不了。”
她拽了拽身上刺眼的红棉袄,“这衣裳还是用我打工钱买的。”
山路转弯处出现一群妇女,她们大多挺着肚子,脸上带着麻木的虔诚。
其中一个突然冲过来抓住女子的手:“秀儿啊,听婶子的,赶紧去求个儿子!”
她掀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肚皮上诡异的青黑色纹路,“你看,我拜了三次就怀上了!”
洛卿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阴阳眼的视界里,那所谓的“胎记”分明是无数蠕动的黑线,正顺着妇人的血管向心脏蔓延。
“我不要!”秀儿猛地甩开她的手,“张家媳妇拜完回来就疯了,整天念叨肚子里有东西在咬她!”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引得前面的妇人们纷纷回头。
“作死啊!”她娘一把捂住她的嘴,指甲在她脸上刮出红痕,“求子娘娘也敢编排?”
老妇人突然压低声音,“你当我想让你来?是你婆婆发话了,三个月怀不上就离婚!”
她浑浊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离了婚的女人,在村里连条野狗都不如……”
山腰的岔路口,妇女们向右转去。
陆郁看见她们挎着的篮子里装着染红的鸡蛋、成捆的线香,最上面都压着一块绣了诡异符号的红布。
当她们经过时,山风突然送来一股甜腻的腐臭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密林深处腐烂。
“姑娘!”老妇人突然喊住陆郁,“求子庙在那边!”
她指着右侧那条被踩得发亮的小路。
陆郁摇摇头,指向左侧杂草丛生的石阶:“我们去空山寺。”
老妇人连忙摇头道:“空山寺?那都被烧了……”
没见人回话,待她一转眼,只见二人已经又爬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山顶,陆郁的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双腿抖得像筛糠,连带着脚边的碎石都微微颤动。
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山门时,一滴汗珠滚进眼睛,刺得她眼前一阵模糊。
“御剑……”她气若游丝地嘟囔,舌尖尝到汗水的咸涩。
背包肩带勒进肩膀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离真正的修士还差得远。
洛卿辞站在三步开外的石阶上,连呼吸都没乱。
无常大人今天扎了高马尾,发梢在山风中轻轻摆动,像条银色的溪流。
她回头时,阳光穿透她浅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练三个月吧。”
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或者——”她突然勾起唇角,“你可以试试从这儿跳下去,说不定生死关头就悟了。”
陆郁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脖颈肌肉,疼得她龇牙咧嘴。
当她终于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登上最后一级石阶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遭雷击——
空山寺的山门歪斜地杵在那里,原本朱红的漆面被烧得焦黑,像块被啃噬过的朽木。
几根新砍的杉木横七竖八地堆在院中,树皮上还沾着新鲜的树脂。
最触目惊心的是主殿,半边屋檐塌陷下来,露出里面被烟熏黑的佛像。
而那尊佛像……陆郁眯起眼,总觉得祂慈悲的面容似乎扭曲了一瞬。
等看清了来人,扫地僧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扯着嗓子兴奋道:“是陆师姐!是陆师姐回来了!”
那声音仿若平地惊雷,带着十足的穿透力,瞬间在空山寺的每一处角落回荡开来,惊得寺庙房檐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振翅飞起。
空山寺并不大,宛如一处宁静的世外桃源,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人。
在这小小的佛门之地,年纪最大的当属玄慧,他犹如寺庙的定海神针,沉稳而又睿智。
其次便是久居不出的玄净,仿佛已与这寺庙的岁月融为一体,神秘而又深邃。
再往下,便是下一辈朝气蓬勃的弟子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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