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呷了口茶,往水壶里添了水,重新放到了炭炉上,才继续说道:
“十五岁那年,越人北上侵犯南境,父亲接圣旨率军出征,不料越人以南方瘴毒做掩护,将父亲大军拖在了烟瘴密林之中,父亲几次突围均不能出,反而因毒气入体更加难以施展,最后,是追随父亲多年的副将令为先叔父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背着父亲逃了出来,但他自己却因伤势过重而无力回天。父亲大恸,养好伤后率军重来,屠了越人近十万人,将那整座山林烧成了平地。”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令夫人听闻丈夫死讯,留下一首绝命诗便殉了情。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只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孩。”
“令玉是亲眼看着她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裴铮说着,闭上了眼睛,“父亲将她带回来后,整整半年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母亲百般温柔千般呵护,才令她慢慢恢复过来。”
“我从未有过兄弟姐妹,便对这个粉妆玉琢又身世可怜的小妹妹十分怜爱,慢慢地她也接纳了我,愿意跟我说话,说很多悄悄话,那些不会告诉长辈们的话,小女孩天真烂漫的傻话。”
“五年前父亲去世,临终前曾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令玉,我答应了。令叔父只有这一点血脉了,我自然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就算没有这层原因,她喊了我十几年哥哥,早就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顾及她。”
疏桐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对她讲述往事的男人。
“你想说什么?她问。
裴铮回望着她:“我一直以为照顾一个人一辈子就叫相守,直至遇见你,”他又露出那种专注又温柔的笑容,“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不是那样的,照顾和守护是不一样的,你问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你是我想守护的人,娶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疏桐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口没喝的茶。
“我知道了,”她说,“大将军若无他事,本宫便先回去了!”
“再坐一会吧?”裴铮语带恳求,“或者我们出去赏花?”
疏桐轻轻笑了:“裴将军,感谢你告诉本宫——告诉我这些,但这是你的家事,你处理就好,我并不想过问。且你也知道,我天性懒散,从前没有做的事,以后也不会做,是以你若是想我因此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怕是不能够的。”
裴铮忙道:“我只是觉得,该让你知道。”
疏桐点点头,起身道:“茶凉了,我想回去了。”
裴铮拦在门口,好半天,他妥协下来:“那我能去看你吗?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疏桐看着他的脸,心里叹了口气,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你若想来,便来吧!”
谁知第二天,裴铮散朝后过来,以年终岁尾,家祠祭扫,疏桐为裴家这一房长媳,头一个年需得亲力亲为为由,硬是将她接去了将军府。
荼姜习俗,主持祭礼须是家族中长房长媳,这项工作以前一直是裴铮的母亲做的,老人家去世后,便由裴铮叔母代劳,但今年他娶了妻,自然便该是新妇来做,所以疏桐无法拒绝,只好跟他过来了。
裴家的明舒楼在望月台东,要上明舒楼,需得过望月台。明舒楼地势高,依山势而建,小小巧巧一座院落,多香草树木掩映,因有山石树木遮挡,这座小院是整个裴府冬日最暖的地方。月圆之时,从望月台的方向望去,月亮仿佛自楼后升起,树影婆娑间,整座明舒楼便像是天上宫阙,半隐半现,因此望月台便是整个裴府赏月最佳的地方。
裴铮本不住望月台,因让疏桐住了明舒楼,他才搬了过来。
虽说裴铮接疏桐来的理由无可指摘,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吧,令玉就是感到了一丝不对,特别是在裴铮搬去了望月台后。
她特意过来帮裴铮整理东西,见暖阁里放着一只笼子,笼子里有一灰一白两只兔子。裴铮回来那天,令玉看见他将它们从马车上拎了下来,她本以为是带给她的,欢喜了好一阵,但过了这么些日子,裴铮却一直没有送,依旧养在自己房里,令玉不知道是为什么,正好趁着搬家的机会,问一问他。
“阿铮哥哥,你这里怎么有两只小兔子?”令玉假装惊喜地道,快走几步过去,打开了笼子,将白兔抱在怀里逗弄,“软乎乎的,真好看!”
裴铮放下正在整理的书,走过来接过那只兔子:“是啊,是很好看。”
令玉娇俏地歪了歪头,银步摇的流苏反射着阳光,明丽无双:“阿铮哥哥藏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呀?”
裴铮一怔,将兔子放回了笼子,关好笼门:“这兔子有主,不能送你。”
令玉不解:“养在你房里,却不是你的?”
裴铮笑而不语,令玉是当真喜欢,于是软语央求道:“阿铮哥哥,你就给我吧?”
裴铮摇头:“不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