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尽，青石阶上的苔藓却已蒸腾起潮湿的水汽。
韩变解下佩剑横在膝头，剑鞘与石面相击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望着少女发间摇曳的木樨香囊，忽然发现自己在重复十五年来每个离别时的动作——
将最后半块炊饼掰开塞进对方掌心，却在触到她指尖时触电般缩回。
“待我荡平鹿台......”
少年猛地将脸埋进臂弯，粗布短打下透出肩胛骨绷紧的弧度，
“等我把西岐六十四座烽燧全点亮，就来接你去看......”
骤然响起的清越鸟鸣截断了未尽之语，惊得他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
山雀振翅掠过他们交叠的衣袖，带起一阵带着松脂香的叹息。
谢忆萱忽然直起身，发间木樨香混着晨露的清凉扑在韩变颈侧。
她指尖抚过少年发烫的耳垂，瞳孔里倒映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那我要等满山杜鹃都开成血色。”
碎石忽然从他们相抵的肩头簌簌滚落山涧，惊起一串清泠的水声。
韩变怔怔望着少女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绢帕，才想起自己始终没说出那个在月下练剑时反复雕琢过千百遍的承诺——
要为她造一座能望见整个西岐的观星台。
韩变的耳尖在火光里泛着不自然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螭龙纹，忽然开口的话音被夜风扯得支离破碎：
“你...等半炷香。”
话音未落人已纵身跃上马背，玄铁护腕撞在青石上迸出几点火星。
谢忆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觉喉头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哽住——
往日总是步履从容的少年此刻竟像受惊的猎豹，连踏碎枯枝的声响都透着慌乱。
篝火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将少女的影子投在狰狞的岩壁上。
她下意识攥紧腰间短刀，刀柄缠着的赤练蛇皮突然微微发烫。
这种异样自三个月前他们在断魂崖捡到那卷残破兵书后就时不时出现，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墨色山峦窥视着她。
“啪！”
一根带着树皮的枯枝突然从火堆里弹出来，烫得她险些松手。
谢忆萱猛地抽回手，看着掌心焦黑的痕迹，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几声压抑的呜咽，惊得蜷缩在火堆旁的灰狐炸起毛发。
“好一个大侠风范。”她把短刀往地上一杵，刃口深深扎进泥土，“连只信鸽都追不上。”
暗紫色天幕渐渐压低，远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
谢忆萱忽然发现，方才韩变站立的位置，不知何时立着三根刻满符文的木桩，每根木桩顶端都悬挂着一盏幽蓝琉璃灯。
那些灯光如同活物般游弋着，将少年离去的脚印照得纤毫毕现。
“咕噜噜——”
灰鸽突然发出细弱的哀鸣，被韩变甩在肩头时翅膀还在不停扑棱。
谢忆萱伸手去接的瞬间，瞥见少年藏在阴影里的左手正在快速结印，袖口滑落的银链坠子映着诡异青光。
韩变的喉结在火堆跃动的光影里滚动了一下，右手下意识抚过腰间龙鳞匕首的寒光。
当他第三次欲开口时，西风突然卷起砂砾扑在脸上，那句未尽之言便化作一声呛咳，惊得篝火“噼啪”爆开几点火星。
“我去看看陷阱。”他踉跄起身时碰翻了水囊，琥珀色的药汁泼在青石上蜿蜒如血，“很快。”
谢忆萱望着他逆光的背影，恍惚看见少年肩胛骨处的黑曜石兽纹正在皮下蠕动。
这半月来每当月圆夜，那道从断魂崖带回的青铜锁链便会发烫，此刻隔着两丈距离竟也传来灼烧经脉的剧痛。
她将掌心按在腰间赤练蛇皮上，果然摸到皮下凸起的骨节正沿着血脉游走。
远处传来狼嚎混着金戈相击的嗡鸣，灰鸽突然挣脱束缚冲向夜空，尾羽掠过火堆时带起一串幽蓝磷火。
“要我说多少次！”少女猛地将折断的枯枝捅进滚烫的炭堆，火星溅上裙裾也浑然不觉，“别总像被鬼催命似的！”
暗紫色天幕垂下千万条血丝，韩变的身影在符咒密布的山道上忽隐忽现。
当第七道流星般的剑光斩断袭来的冥鸦时，他左臂的银链终于断裂，坠子上的饕餮纹深深烙进树皮——
那是三天前他们在古战场废墟里，从一具挂着半边人皮的骷髅颈骨间抠出来的。
灰鸽落地时翅膀还在震颤，少年却已出现在篝火旁。
他指尖跳跃的并非普通火焰，而是三昧真火凝成的青莲，将信鸽脚环上沾染的尸毒烧得滋滋作响。
“二十里外有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