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凝在芭蕉叶上，将坠未坠的水珠折射着廊下的琉璃灯。朵朵倚在雕花凭栏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镇纸的云纹，那温润触感却化不开她眉间皱起的涟漪。桃桃正用前爪拨弄着石阶缝里钻出的野薄荷，白色绒毛在夜风中泛起细微波浪，尾巴上雪白在月华下忽明忽暗。
“说过多少次了？”朵朵的声音惊飞了檐角栖着的夜莺，“不要随随便便的穿墙的。”廊柱投下的阴影恰巧遮住她发红的眼尾，只余月光在鼻梁处勾了道银线。
桃桃忽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瞳孔里映着主人晃动的石榴裙摆。它试探着将毛茸茸的脑袋往朵朵膝上蹭，却被猛地推开。青砖地面腾起一小片浮尘，裹着几根飘落的白色绒毛。蜷在石阶第三级凹陷处——那是它惯常晒太阳的位置——尾巴缓慢地在地面画着圈，每转半周便停顿片刻，仿佛在等某个熟悉的抚摸。
“你以为装可怜就能……”
朵朵猝然收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夜风裹来海棠的甜香，混着桃桃身上特有的味道，在她喉间凝成苦涩的块垒。
丑时的梆子声穿过府邸，在青瓦上跌碎了尾音。朵朵赤足踩在冰凉的青金石地砖上，睡裙下摆还沾着窗前夜来香的露水。她怔怔望着沙漏里堆积的晶砂，第五次伸手确认桃桃惯常蜷卧的窝篮——那里留着个完美的圆形凹陷。
“这小混蛋，又跑到哪里去了……”
花朵朵咬着下唇喃喃，却在下颌触到某种湿润时惊觉落了泪。游廊的六角宫灯在纱罩里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指尖拂过墙根新冒的鹅掌草，露珠滚落时带起细微凉意，让她想起桃桃鼻尖总是微凉的触感。
忽有银铃般的笑声自小广场的九曲桥那头传来，撞碎了莲池里沉睡的月影。
那个方向，就是充满谜团的那个院落……
朵朵攥紧披在肩头的月白寝衣，布料上绣的牡丹花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这府邸她住了些日子，从未在寅时前听过那个院子附近有人声。桥头老柳的枝条在她眼前晃成碧色帘幕，隐约可见两点暖黄光晕浮在夜色中，像是谁提着的灯笼。
廊下悬挂的灯在夜风中轻晃，将她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魅。她贴着爬满夜来香的朱漆廊柱，耳畔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远处飘渺如雾的童谣：
“月娘娘，穿白衣，提着灯笼找糖吃……”
稚嫩的嗓音忽远忽近，夹杂着银铃碰撞的脆响。花朵朵咽下喉间的颤栗，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桃桃会在那个地方吗？
朵朵提起裙裾跨过门槛时，丝履碾碎了满地月光。小广场的汉白玉地砖并非平整如镜，泛着森冷月华。中央的青铜蟠龙香炉吞吐青烟，龙须末端缀着的金铃在风中寂然无声。
九曲桥栏杆上的二十四节气浮雕此刻正泛着水汽，惊蛰的盘龙在露水中鳞甲分明。
朵朵的指尖抚过处暑时节的麦穗纹，石料沁出的凉意顺着经络漫上心头。莲池里的月影忽被搅碎，她抬头望见两点暖黄光晕正浮在桥心亭的飞檐下。
花朵朵穿过月洞门时，攀附在门楣上的夕颜花突然簌簌颤动，冰蓝花瓣落了她满肩。她蹲在蔷薇花墙后，细密的尖刺勾住她散落的发丝。透过层层叠叠的胭脂色花苞，她看见两道飘忽的白影正在石阶上晃动。
穿云锦素袍的小身影背对着她，及腰长发在夜风中如瀑翻涌。他怀中的明珠迸发出惨白冷光，将对面同伴的面容照得青白可怖——那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女童，眼眶凹陷处泛着诡异的幽蓝，唇色却艳如滴血。她枯瘦的指尖正划过桃桃雪白的肚皮，手指在月光下划出森冷弧光。
“咔嚓”，花朵朵不慎踩断枯枝的脆响惊破死寂。
女童猛然转头，左眼竟完全化作漆黑漩涡，右眼瞳孔却缩成针尖般的银芒。夜珠的光晕在她脸上游移，忽明忽暗间，那张脸时而布满蛛网般的青紫血管，时而苍白如纸。她怀中的桃桃四肢软垂。
“还给我！”
花朵朵嘶喊着扑出花丛，却见女童惨白的面容，突然向她袭来。她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冷硬的石栏，鼻腔涌入浓重的血腥气。月光在此时被乌云吞噬，天地间只剩夜珠那团飘摇的鬼火。
花朵朵背抵着冰凉的石碑，眼睁睁看着那抹惨白身影飘然而至。她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被无形之力扼住，只能发出“咯咯”的气音。
晨光像融化的蜜糖般渗透进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花朵朵的睫毛轻轻颤动，朦胧间看见头顶的藕荷色帷幔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
花朵朵喉间溢出的低吟惊动了守在床边的生灵。桃桃立时支棱起毛茸茸的耳朵，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缩成两道金线。犬前爪搭上床沿，湿润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少女的脸颊，带着青草气息的呼吸拂动她鬓角散落的碎发。
“停！”
花朵朵猛地偏头避开这份过于热情的问候，后脑勺撞在绣着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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