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那支鎏金银簪仍端端正正别着,倒不似平日睡相。秀儿驻足片刻,忽见窗内烛火无风自动,慌忙提起裙裾疾走,绣鞋踏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游廊的湘妃竹帘半卷着,沾了夜露的竹节在月光下泛着青釉般的冷光。秀儿将帕子掩在襟口,指尖触到廊柱上未干的桐油,滑腻触感激得她缩了缩手。绣鞋尖的缠枝莲纹原是银线掺着孔雀羽织就,此刻被夜露浸得沉沉坠着,倒像是将开未开的并蒂莲浸在寒潭里。
东厢房檐角悬着的鎏金铃忽地轻响,惊得秀儿扶住朱漆廊柱。抬眼望去,茜纱窗棂后浮着团鹅黄光晕,映出个蜷在春凳上的伶仃身影。小丫鬟惯常睡的锦被此刻皱成一团堆在脚踏上,杏色中衣领口歪斜着,偏那支点翠鎏金银簪仍端端正正斜插在堕马髻里,倒像是刻意摆出的睡姿。
忽地一阵穿堂风掠过,秀儿颈后的碎发被掀起,凉意顺着脊梁蛇行而上。窗内烛火猛地向东南偏去,火舌舔上青瓷灯罩内壁,将小红的侧影撕扯成扭曲的薄片。
秀儿将掌心按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指腹触到鬓边细密的冷汗。青石板上月光凝成的水痕蜿蜒如蛇,绣鞋踏上去竟似踩在云絮里。耳畔忽闻西墙根蟋蟀振翅,这才惊觉自己屏息已久,喉间漫开铁锈般的腥甜。
转过月洞门时,秀儿回望那盏犹自摇晃的烛火。小红是老祖宗的人,秀儿不想因为一些小事情,让老祖宗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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