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使劲。终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孩子呱呱坠地。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孩子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婷婷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她努力的挣扎着起身,想要看清这个刚刚到来的婴儿。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婴儿,身体小小的,蜷缩成一团,仿佛在努力寻找着子宫里那早已消逝的温暖与庇护。皮肤是深深的紫红色,褶皱纵横交错,像是被岁月过早侵蚀的山川沟壑,又似一张揉皱了的陈旧纸张,每一道纹路里似乎都藏着不被欢迎的落寞。脑袋尖尖的,几缕湿漉漉的胎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毫无生气地耷拉着。眼睛半眯着,缝隙中透露出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疑惑为何迎接自己的是这般寂静与冷淡。她的小脸皱巴巴的,额头、脸颊、下巴,到处都是褶子,鼻子被挤压得有些扁平,鼻尖微微上翘,鼻翼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扇动,却也带不来多少生机盎然的感觉。嘴巴小小的,偶尔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呜咽。瘦小的四肢像是干枯的树枝,关节处的褶皱尤为明显,手臂和腿都弯曲着,仿佛想要继续维持在母体中的姿势,以此来逃避这个并不友好的新环境。手指纤细而短小,指甲还未完全长成,却也在不经意间轻轻抓挠着空气,像是在对未知的命运做着无力的抗争。
婷婷慈爱的看着这个小生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然而,这个笑容随着薛婆婆的一声“母女平安”戛然而止。
薛根生直接踢翻了桌子,转身扬长而去,巨大的声响把刚出生的小肉团吓了一跳,也把婷婷吓得一抖。薛妈什么也没有说,那双混黄的双,流下一行浊泪,薛婆婆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这样的情形,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小村落里,不知道每年要上演多少次,再柔软的心肠,也早被磨硬了,何况薛婆婆其实很理解薛根生母子,毕竟孤儿寡母的,儿子大龄才娶上媳妇,必然是盼望着早日能生下太子爷,好继承家中门楣,即使家中并没有什么可以继承的。
“好啦好啦,好好养着,下一胎去村口半仙那求点药,很快就能生给大胖小子的!这闺女看着也结实,养大了给弟弟赚彩礼咯!”薛婆婆的内心终归还是有点柔软的。
“好好好,今天辛苦您了,这是给您的喜钱,生了个小丫头片子,您别嫌少。”
薛婆婆接过薛根生母亲手里的小包,就走了。昏暗的屋子里就剩下婆媳二人和一个刚出生的小肉团。
“婷婷啊,你不要怪根生啊,根生那么大年纪才讨到你,肯定是想生给儿子传承香火的,家里条件不好,你也争争气,下一胎生个儿子。”
“娘,我知道的,是我自己不争气。”婷婷的心里委屈极了,但是她也认同婆婆说的话,觉得自己没有给丈夫生个儿子,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婷婷其实很有自己的注意,但是在这样的村落里浸淫多年,无论多么坚定的思想,都已经被消磨得消失殆尽,潜移默化中,婷婷也成为了这里的一员,是啊,在这里,女人就是原罪啊!
薛妈端来一碗稀稀拉拉的白粥,手里揣着给鸡蛋,这就是婷婷刚生完孩子的月子餐。
“婷婷,你也不要怪我们狠心,生了赔钱货没有哪家能吃上肉的,我们也供不上,这个鸡蛋还是我们专门留着给你生了孩子吃的,只是你生了给赔钱货,这个鸡蛋只能给你煮一半了,剩下的我得拿去卖了,留点钱来年养孙子哩。”
闻言,婷婷默默的流着泪,下半身火辣辣的疼,而怀里的孩子正在嗷嗷待哺。此时此刻,婷婷上面流着泪,中间流着奶,下面流着血,如果人生中需要评选出最悲伤的时刻,婷婷无疑会选择此刻,起码到目前为止是的。
此时的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她哇哇的哭着,似乎在提前哭诉她悲惨的人生。常言道,你在别人的笑声里来,在别人的哭声中走,可是,这个小小的婴儿并没有欢声笑语来迎接,不被期待的出生,也许就奠定了后面那被嫌弃的一生。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