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死腹中,明明都已孕七月了。太医道的是,今后恐难有孕了。陛下为此晋了我的位份,是为贵嫔。并下令谋害皇嗣者,一律诛九族。宫规森严,竟太平了许久。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始终对不起我那将出世的孩儿。
我常常梦见一个可爱的小孩,他叫我母妃。记得在一个繁星点点的夜晚,梦境里照常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道:母妃,我要去投胎新的人家了,不要再为我难过了。说罢,他向我挥挥手,我想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翌日,我是在温桀怀里哭醒的。他有些手足无措,但知晓我的心结,只能轻轻拍打我的背安慰着。
“陛下,他说他要去新的人家了。”我哽咽着。
“我们的麟儿会平安快乐的。”
自那之后,我真的再没梦见过这个可爱的孩子,大概他已经平安出世了吧。
太和八年,景棠诞下皇子,赐名星南。成为母亲的她退却了以往的嚣张跋扈,抱着孩子怎么看都是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
也是在这一年,南疆战乱,陛下派兵镇压,南疆人骁勇善战,三十万大军竟不能镇压。父亲得陛下旨意赶去南疆支援,却迟迟得不到消息。我知晓这是国家大事,更不能乱了阵脚。可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感从脚底窜到了全身。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今夜,温桀召我侍寝。
紧紧将我抱在怀里道:“沅熹,明日我就要带兵出征。”
我料想到了,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着问:“陛下要去多久?”
他沉默良久:“不知。南疆的子民正等着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陛下心中有大爱,沅熹佩服。”
“虽身为君主,更要与民同在。”
他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尖,安抚我:“傻瓜,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会贸然作出这样的决定,朕也要内外兼顾。”
我将贴身佩戴的长命锁摘下给他,那是我自出生时便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额头感受到了一丝唇间的温热。
我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眼前人。他亦然。
相拥无眠。
翌日,我随他早早起身,替他穿上戎装。皇后娘娘携众嫔妃上城楼为他践行,鸾阳哭着说父皇说好的陪她过三岁生辰。我看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兵马,突然伫立,他朝城楼上方一看,高举手中的旗帜,随后策马,渐渐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向上天祈求,祈求他能平安归来。
陛下特令太傅代理国事,沈清离的父亲,家族世世代代为君王做事,我见过他几面,一位言谈举止都颇有风度的老者,交给他定是陛下明智的决定。
太和八年六月廿二,皇后病危。仿佛整个大楚宫最后一根支柱倒下,后宫一时间人心惶惶。皇后娘娘严令禁止宣扬此事,更不能知于民众。
午后,她召我前去,我看着她,脸上已毫无血色。她笑了笑示意我坐下。
“这几日常回想起幼时的日子,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现在想起,竟是很遥远的事了。与陛下初见时的欢喜,不可言说的女儿家的心思,菀宁会懂吧。”
我点点头,握紧她的手,没有打断她的话。
“陛下待我很好,相敬如宾。却不能给我更多了,我尽力去做着贤良淑德的皇后,做到世人满意,确实有点疲乏了。现下陛下生死未卜,最不能失的就是朝堂众臣的心,我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了。”她自顾自的说着。
“要替本宫保住陛下的江山。”这是她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并把凤印交给了我。
“退下吧。”依旧是那个淡然的笑。
踏出宫门,她的寝宫乱作一团,宫女们慌乱的声音传来,我连忙跑回去,众人皆跪拜在地,小声啜泣着。我失神的看着榻上的人,弯腰跪地,额头重重的嗑在地上。
悠长悲怆的锣鸣响起,我像是失了力气就这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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