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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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浮上的过程充斥着错乱,记录与记忆混杂在一起,她对自身的认知也变得模糊,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才重新自碎片海中找回那个名字。
——我是莉莉。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后怕。那一刻她似乎面对的不是明夜的父母,而是某个自己绝不会提起姓名的人。她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却没有余力去理会这种感觉。一种怪异感充斥在心中,仿佛某个不和谐的音符混入交响乐曲——哪里出了问题,她只来得及得出这个结论。
记录的幻像再次淹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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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也参加过城市飞行竞速,虽然是业余的。”
明夜对柳米维尔说。她们正站在一片平台上,根茎们在这里腾出一块较大的空间,交错的蓝色气根排列成弧形拱顶,有不少人在这片平台上活动,借助飞行模块在半空互相追逐,灵巧地躲开不时变换的障碍。
“苍原市经常举办这类活动。那里的建筑多数采用可变形设计,所以很适合作为竞技场地。”
“我听说过,苍原市是亚洲区几个新兴的大型城市之一。”柳米维尔回答。“我以前也在地球待过,是在冬极市,我母亲在那里有亲人。”
“旧格陵兰区?”
“嗯,离北极很近。那里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白色的,不过我挺喜欢。我小时候就是在极寒星球长大,居住点外面常年低于冰点四十度,最冷的时候甚至会下氮雪,但撑不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听起来很不适合人类生存。”
“也可以说人的适应力很强。”柳米维尔牵着她向平台中间走去。“倒退八十年,那时的人可没法想象自己能把飞行作为日常生活,甚至第二本能。”
她的身体轻盈地漂浮起来,明夜同样也漂浮起来。雾神星的重力在她们身上被巧妙的抵消,明夜笔直地向上漂浮,似乎忽然想起了自己能够飞行,她灵巧的在空中打了个旋,向更上方的天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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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向更加遥远的过去。
十五岁的明夜刚结束第二次植入。她的中脑附近埋入了辅助模块,并增强了一部分投射纤维,以便于之后扩展其他元件。现在她可以利用辅助计算单元分担计算任务,并且也可以方便的加载虚拟显示层,而不必要借助辅助设备——比如一副儿童眼镜。
但对于仍然躺在床上等待出院的明夜来说(她要在医院观察一天才能回家),飞行才是她最期盼的事情。在这之前,她只在大人的看护下尝试过用外置飞行器飞行,只是保持在空中的平衡就已经费了她所有力气。那种不受约束的随意的飞翔,她也只在梦里体会过。不过很快她就能申请一套植入式辅助飞行模块,从此得以在城市自由飞行。
很快明夜便发现预想和实际不太相符。辅助飞行模块的确让她能够随时飞行,但过程并不如她想象的自如。绝大多数时候,她需要将自身的飞行路线上传至交通管制中心,然后依照最佳路径行动——这项措施成功保证了城市交通的正常运行,但对她来说,自由飞行的愿望再次破灭。直到学校开放飞行竞技课程时,她才第一次知道,的确有那样的,不受约束的飞行。
然后她就在第一节课上从空中摔了下去。
这次挫折没有让明夜气馁,她花了许多时间在这项运动上,学会了在去除辅助平衡程序后保持平衡,以及在空中变速和躲避的技巧。在竞技飞行比赛时,她终于得以飞翔,短暂的,自由的飞翔。
这飞翔也只是短暂地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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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巨大的坠落感中醒来。
美妙的悬浮感仍没有消却余韵,但最后的坠落却彻底将她抛回现实。那触地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莉莉试图思索,却没有得到结论。
她还没有真正的坠落过。
那令人窒息般的幻像松散了一些,她不再被迅速的裹挟进一段记录。于是莉莉慢慢站起来,这短暂连接即将进入尾声,正如逐渐退潮时遗留下过去的残片,她拍了拍外套上粘到的泥土,靠在一丛结实的灌木上,借着最后一点浪潮的尾巴再次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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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仍然是寂静。
手脚传来痛感,似乎肌肉和筋膜向神经叫嚣,但她已经顾及不了这些。意识正如沸水般翻涌,无数念头浮现又消失,但最终这失控的过程也被一层感觉之膜覆盖,变成一副狂乱的画儿。
世界是难以忍受的寂静。
她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分崩离析。
…
仍然是寂静。
有一千种旋律要被奏起,有一千种色彩要被涂抹,有一千种话语要被诉说,当那第一个话语到达嘴边时,世界却以静默抹去了声音。
那就继续沉默吧。
那一千种沉默的旋律互相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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