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桃园?或存于心,或第于深山幽林,或藏于阔海深涧。心到至静,无一处不是逸土,无一处不是胜境,何奈终究凡体肉胎,脱不得缧绁枷锁,止潜藏于老山之中,隔绝人脉,自阻非非。
世间事物,系天地之妙,造化之巧,於是非对错,实非区区能辩,常人所言者,亦及古人定阴阳,辨五行,识八方,诸般教化,皆是后世所作,而非天定。如是乎,分群逐类,趋高避低,遂衍善恶之分。有那山隐霜居的,有人向之,常自嗟吁,权且作笑尔,亦闻叶公好龙,虚不自胜。
天地鸿蒙,各有系数,殊知人因环境而易,觊他人之乐亦堪不得。人道多途,喜悲善恶,毕诸所及,亦皆系环境而易矣。怡乐一世,固是殊妙,倘若人生晦蒙,亦不必恼馁,於凄凉彷徨处,哀愁尤极,尽至累疲,万般皆去休矣,茫茫沧海,却图一静处,胜却人间仙境。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求所逐,唯乎功名利禄。喜也好,悲也罢,任他千烦万恼,由得奈何?故有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他人瓦上霜。于世一朝,岂敢非分,寄图一个自在逍遥,康健无忧,至此足慰生平。但人苟活于世,烦恼纷沓而至,那得尽如己愿?天高地广,又岂堪一处乐土,足令快慰此生?即如是,不若另辟一席,自主沉浮,付之一笑耳。
话休絮繁,有道是:苍云万里沁肝肠,风拂柳潇恍悠然。沽酒青衣倦凌生,寒蝉濯缨道清羽。顾闻东陲之畔有一山,终年云遮雾缭,耸入云霄。其山势陡崖峭,怪石嶙峋,风不度林,雨不润地。
时值春分,夜色朦胧。那远处一大团乌云正缓缓飘荡过来,清朗的天地为之一暗,转瞬间豆瓣大的水珠,噼噼啪啪落将下来。蓦地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鸣轰隆,惊的群兽奔散,但见山脚下一个黑影,一纵一跃,迅疾纵上山来。
那人奔行速度好快,只轻轻一纵,已落在四五丈开外。只见他右腋下挟着一个三尺小童,足下速度丝毫不减,如同风驰电掣一般,顷刻间就纵上山去。山上树密草茂,荆棘遍地,怪石突兀,亦无甚道路可辨,唯有一些野兽经过时踏下的杂乱小径。那人提气跃上一株大树,在大树枝干之上穿跃前行。树上枝干粗细不一,但他毫不理会,竟似如履平地一般,在林间不停穿插,星驰电纵间,身形像极一只大猿。
纵至后山腰,树木越来越密,那人跃下地来,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僻静所在。其时,皎月高悬,但树荫翳蔽,月光难以照射进来,那人随手将小童撇在一旁,从怀中摸出火刀火石,啪嗒啪嗒地打了几下,升起一堆火来。
火光映耀下,只见他形如枯槁,一张驴脸惨白无色,几如死人模样。那小童被他撇在地下,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可见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平缓有序,想来是被他打晕了,强挟上山。
那人升着了火,便即前后左右,仔细巡查一圈,确保并无旁人隐窥,才略宽心。等到心神稍定,他一双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盯着那名小童,愣愣出神。过了一会,他眼神陡换,变得凶光霍霍,嘴角翘咧,露出一抹诡异邪笑,突然伸手自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油包纸。打开油纸,里面是一个青铜铁盒,盒内两只怪虫缓缓蠕动。那人伸出两跟手指,挟住一只怪虫,置于左手掌心,接着又将另一只怪虫,置于右手掌心。两只怪虫久谪盒内,性暴嗜血,忽然闻得人气,猛得将头高高昂起,两条触须相互碰激,呼的一头扎下,头顶双钳刺破掌心,奋力吸血。
人死之后,封棺掩土,但经不住风雨侵袭,虫蚁叮咬,终不免日趋腐朽,尸体逐渐腐烂,因而生出各类蛆蛹菌毒,这两只怪虫便是此中异种,也不知此人是从何处掘得。两虫一直困居棺内,常年吸纳尸气毒菌,本已剧毒无比,他寻获以后,又饲以各类毒药毒物,更是毒上添毒。
这时,随着两虫不断吸食血液,肚腹也逐渐鼓胀起来,一呼一吸之间,毒素经由伤口注入那人体内。但见两道黑线沿其手腕处直线飙升,他宛若未觉,脸上亦无一丝慌惧之色,待得两虫吸食饱餍,忽然双手一阖一开,顿将两虫挤为肉饼。他阴恻恻地一声“嘿”笑,旋即屈膝盘坐,默运内功心法,抗衡毒素。
虫毒毒性猛烈无比,短短片刻间,已将他浑身侵蚀一黑,寻常人若是中了此等剧毒,休说抵挡片刻,顷霎间已魂归冥府了,他却神态自若,双腿盘膝,双臂屈垂,手腕搭在膝盖之上,两手握拳,独小拇指斜指地面,内息每在体内周行一圈,指尖便有一滴黑血逼落。
当下那人潜运独门心法,内息在体内循环不歇,待得行满三十六个周天,他躯体已渐复如常,只则脸上仍有一团黑气笼罩。他目光一转,瞥向一直晕睡在地的小童,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狞笑,一把揪住小童衣领,使力提起,右掌一翻,即向其背拍落。黑气宛若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涌入小童体内。
小童凄声惨叫,一瞬间被剧痛刺醒,浑身上下宛若遭到极强的电击一般,骨髓欲摧,随即又觉遍身犹似骨刺火缭,剜心一般的痛楚,两眼上翻,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抽搐,又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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