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时,付源回来了,不过他面色不太好。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陈老师呢?”
“又有一个病患,陈老师继续采血了,我先把这份做上。”
“为啥这个表情,啥情况?”
“这个病人,有点特殊。”
付源挠了挠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叹了口气,对照着申请单把信息录取LIS系统。
“怎么个特殊法?艾滋阳性患者?”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声产生了不好的想法。是不是传染病阳性患者?甚至是不是他们发生了职业暴露?
“不是,是……算了,你自己看吧。”
付源把申请单递给我,仅仅读了两行,我便感觉到了一种沉溺一样的窒息。
“17岁,抑郁症病史三年,吞服抗抑郁药物四十余片。”
“刚刚我们去抽血,她……她头都抬不起来了,是我托着她的胳膊,才抽出来的。”
付源一边把血放进离心机里一边说。
我不再说话,窒息感还没散去。陈老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还不错的消息。
“刚才那个姑娘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还要留观。咱们看看她的肝功能有没有受损,急诊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受损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我没有说话,盯着手里那一张轻飘飘的申请单。我不敢去猜这背后有什么故事,只觉得它好像有千斤重。
3
过了几天的休息日,我特意来到了医院。那天夜里我记下了她的名字,在打听过了她的病房后,我敲了敲门走进去。
走进房间时,房间里只有她和一个陪人。女孩苍白着脸,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房间拉着窗帘,灰暗得透不进一丝光亮。
我穿着白大褂,跟她的陪人表明了来意。陪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士,看上去大概是她的姐姐。她冲我冷漠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给了我们独处的时间。
“您是?”
她问我。
“那天夜里给你化验的医生,想来跟你聊聊。”
我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如果是来指责我的,那便请回吧,我不后悔。”
我笑了笑,并不想去探究她为什么如此漠不关心,我只想跟女生好好聊聊,跟她讲一讲那些被我深深埋藏在心里的话。
“我不是来劝你的,因为我知道所有的劝都是在把伤口撕开撒一层盐。”
我注视着她。我知道她在听,因为她的睫毛猛地颤抖了一下。我顺手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轻轻地坐了上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轻笑了一下,她侧过头,露出了一个苦笑。
“大夫,你嘴上说着不是来劝我的,实际上还是做我父母的说客吧。您那么忙,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的声音微弱,大概是因为大病未愈。她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睛里没有光彩。
我皱眉,摇了摇头。
“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再撵我走也不急。”
见她没有拒绝,我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开场白。
“确切地说,是我的师弟。他姓艾,跟你一样,他曾经也是个抑郁症患者。”
听到抑郁症三个字,她的眼神更暗淡了。我装作没看见,继续讲。
“他初中的时候,老师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被打,被骂,被孤立,被嘲讽,这都是常事。曾经有一次,他的老师把他的作文本子扔到他脸上,说你写的这玩意谁愿意看。”
我顿了顿,扶正了脸上的口罩。
“他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他一边笑一边跟我比画,说那是他写过最认真的一篇作文,本子打到脸上,散开了,他跪在地上一页一页地捡起来。”
女孩转了过头,看着我。
“他说初四是他最痛苦的一段回忆,用刀割过手腕,把衣服拧成一条绳子绑在脖子上。他说他的教室在五楼,每天想做的事情就是从楼上跳下去。”
“后来呢?他……还好么?”
女孩问我。
“后来啊,他上了高中,遇到了一群很好的老师和朋友们。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这……很好,我没有他那么幸运。”
女孩闭上眼,皱紧了眉头。
“后来高二的时候,他的老师突然去世了。他说,哥你知道么,葬礼上我哭得撕心裂肺,却不知道为什么哭。像是心被掏空了,像是突然没了目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