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瑾见她沉默,眼眸低垂,似乎是在难过,恨不得把自己头劈开看看里面是装了多少浆糊。
净说些违心的话,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总不能说怕他陆时瑾命不久矣,嫁给自己会拖累这个小姑娘吧。
如此向别人述说自己苦痛太丢人了,他是陆家大少爷,哪怕这人真的救了自己也不能如此低声下气。
他想强硬一点让对方知难而退,她看着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如果她知道自己为人凶恶想必就不愿嫁了,可自己的态度似乎让她吓到了。
“诶,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嫁进陆家,你只是侥幸救了我,不必留下。”陆时瑾再次尝试开口补救。
不嫁进陆家她就要回去,那还不如死了呢,她能离开地狱般的秦家,留在这里已经是幸运了,他还以为自己会奢求什么?
秦招娣忿忿不平,怎会拖累她,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让她留下,难道这人也嫌弃她是农家女?
她眼眸瞬间红了,这次是真的哭了,陆时瑾无措道:“你别哭呀,我说错话了,你想怎样都行。”
可这次他适得其反,他不会哄人,更别提是哄小女孩了,他呆呆的看着她掉眼泪,一抽一抽的。
“我错了,我让你留下,让你嫁进陆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哭了,我现在就睡觉,绝不惹你烦了。”他立马躺下,闭上眼睛。
秦招娣停住了抽泣,但还是有泪水,她喘了几口气,累得一下就睡着了。
陆时瑾听到身边人传来平稳清浅的呼吸,这才敢睁开眼睛。
这女孩哭起来可吓人了,让他方寸大乱,明明她不会说话,可那眼眸里总像是藏了许多话。
他想不明白她愿意嫁给自己的缘由,从小被认定命不久矣的他被抛弃了很多次。
只有祖母坚定的守着他,他认定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守活寡,他病弱多年,哪怕活下去也很难有仕途,他半只脚踏进阎王殿,没有未来可言,可像祖母这般甘愿守着他这废人的如今竟多了一人。
他想到身旁的人哭红的眼,不由得在心里轻叹,真傻,傻得可爱。
天渐渐亮了,两人都陷入沉睡。
秦招娣醒来时床榻的另一半早已空了,春桃闻声进门,便给她梳洗边道:“少爷今日一早便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让您醒了再过去。”
秦招娣随春桃走到院子,敏锐的注意到那些丫鬟小厮的眼神不再有明目张胆的打量或是直视,都变为敬畏。
她猜想应是秋菊被下令逐出陆府,他们不敢对秦招娣不敬。
春桃眼中带着点得意,“少夫人,您不知道,秋菊天刚亮就要收拾东西出府,她还跑来院里想在少爷面前求情,刚在门口叫了两声就被少爷派人赶出去了,真是大快人心,看她平时那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做派就生厌。”
春枝在一旁不语,只是给秦招娣擦拭额上细密的汗。
秦招娣进屋时,老夫人和陆时瑾都在里面似是坐了许久。
陆老夫人看到她便伸手,“好孩子,到我身边来。”
秦招娣走过去,老夫人拉着她坐在身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孩子,我知你身世坎坷,也心疼你的遭遇,你不要因此妄自菲薄,也别像招娣这个名字为了别人而活,今后你是陆家人,再不是被卖来的农家女,不叫秦招娣了,你改姓陆,祖母再给你取个名可好?”
她点头,对上老夫人专注的神色。
“你如今才七岁,祖母希望你今后的人生都美满,圆满。你便叫满满吧,万事都能圆满,福运满满,陆满满,多有福气的名字。”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她有新名字了,是个很圆满的名字,以后不会是没人要的丧门星赔钱货了,她是有福气的陆满满。
她在心里默默道:娘,女儿有家了,也有了疼爱女儿的家人,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陆时瑾听着也忍不住心头泛起酸涩,昨天还以为她留在陆家是靠恩情想攀炎附势或贪慕钱财想做少夫人。
今日却知晓了她的身世,她被家里人虐待卖钱,她无路可走想留下做丫鬟,是老夫人主动请她嫁入陆家的。
她原本就处境艰难,自己不该说那番令她不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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