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一日,我都会来菱湖散步,菱湖来了还不够,又往莲湖走,喜雀影惊过,蓝羽掠绿丛,一只水鸟逐碧波,“扑通”,它钻入水中不见影,湖中静静少涟漪,待出水展翅飞高空。杜鹃已吐朵,稀稀疏疏,栀子零星放,清香幽幽,若等五月牡丹开,六月碧湖出芙蓉,秋来金叶随水流,冬至飞雪白宇宙……怎奈我难长留。
将至黟县,陈先生唤我下车行走缓解疲乏,一路虽无奇景,犹有翠柳垂载,我兴致勃勃折柳编环,看见一簇红白野花便摘来装点,陈先生说那是秋英,不知不觉,过一处村庄,我正整理着花环上明媚如春的花朵,想着是先给忆安还是先给惜月,却忽见一户人家竹篱瓦房,有一个孩子被铁链拴在院中。
我不由慢了脚步,看那个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神情恍惚木讷,浑身尘土,肮脏不堪。
“天下哪儿有这样的父母,竟把孩子锁在院子里。”我心中不平,不吐不快。
“哎,快走吧。”忆安叹息,“毕竟是他人家事,不好多管。”
我觉得有理,眼不见心为净,这种事情总归不是我们一群女孩儿管得了的。
“临羡。”陈先生唤住我,我不明所以回眸瞧他,他请我稍待,拦住一担水而归的妇人,俯身见礼,询问这家孩子的父母亲人可在家中,那妇人道,应是不在的,这孩子自幼痴傻,不知人事,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它父母出门不放心孩子一人在家,便回把它锁在院子里,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过路的邻里间的瞧见了也能伸把手。
陈先生又问那孩子的父母何时能回,妇人摇首只道不知,但天黑前一定会回的,毕竟孩子还在院子里。
“你要等他父母回来吗?”
“你先上车去城中安顿下来。”
“明日再来不可以吗?”
陈先生一笑置之。
“只是这里离城中怕还有段距离,若是他父母回来的晚,你晚上难道不回来给我煎药啦?”
“周管事也可以给你煎,实在不行拿去药铺里煎好带回来也可,我只怕明日来他父母也不在家中,明日复明日,哪有病能耽误得。”
“你还真是怜幼惜孤。”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们等上一等,若是晚了就此住下也无不可,有什么是银钱解决不了的。”忆安是知道我心思的。
如此陈先生也不多言,我们便坐车中等那对夫妻回来,周管事去村中买热茶,顺带着连住处都替我们找好备着了。等到残阳如血,青山如玉,总算有对夫妻推开了竹篱门,丈夫解开孩子身上的锁,妻子抱起孩子回屋中,我见陈先生下车唤住要进屋的男子,道明来意,称自己是大夫路过此地,见孩子模样神情不同常人,想要为其诊断一二。
那男子起初打发,说已然看过许多大夫,也治不好孩子,他们也认命了。
但陈先生道,若喝了他的药仍不见好,他分文不取。
那妇人听到动静自屋中出来,夫妻一番商议便请陈先生入内。我适时下车,跑到陈先生身边,要跟他一同进去。他蹙眉无奈一叹,对那夫妻称我为家妹,此番一同出游。
我随陈先生进屋在厅中坐下,陈先生则去到卧房中,只有一块帘子相隔,我偷偷挑帘去瞧,但见他问过孩子平日的症状表现,观其面色,查看双手脉象,言道,是脾阳不足,少腹寒冷,只需去其里寒,加强脾阳,便可解决。脑为髓海,骨生髓,肾主骨,先用入肾之药,以求入脑。服十四日,十四日后若有效去黟县城中寻他,若无效便不必让孩子受这份罪了,只是这十四日内,不可再用铁链桎梏。
言尽,他想起身开药写方,可那孩子竟似格外喜欢陈先生,扑到他怀里不肯走。这孩子孤僻,不愿他人靠近,这一抱,可是孩子的母亲也没能得到的,瞧那妇人在一旁都红了眼眶。
陈先生任由他躺在了自己怀里,并未嫌弃他脏兮兮的脸蛋破烂烂的衣衫,侧眸见到我在帘外看他,便叫我先替他铺纸研墨。
我立刻应声,打开陈先生的药箱,乐得正大光明的进屋“偷看”。
好一会儿那小家伙才被父母拉开了,我立在一旁看陈先生写方,虽然我也看不懂这些草啊药啊,但仍旧一笔一划都不想错过。
天色已沉,夜行不便,我们暂住在一富农家中,他家也有一子,生的活泼可爱,见我手中花环好看要戴着玩,我便送与了他。
晚上喝过药我问陈先生可要在黟县停留。他应是想到了,说是自己思虑不周。
“怎么,就许你怜幼惜孤,不许我动动恻隐之心啊?不过你这是给我行善积德,这功德得算我的。”
“你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啊,给你行善积德,要不要我以后治病救人都算你的功德啊。”
“不不不,我也不好太贪心,你分我一半就好。”
“哼,你一分都别想。行了,坐一会就睡吧。”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