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待我去问过禅师。”
僧人去罢,不多时便回转,带我去往一处禅房,明成禅师端坐房中,浓眉黑须,闭目拨珠,我上前一礼,他请我坐下,正如陈先生那般,问症状观舌象,最后按左手又按右手。
“其根在肺,而又伤胃,根除甚难,但观施主容色,想来控制的极好。还听那位陈先生的便是。啊,施主老衲有个不情之请,老衲常在寺中义诊,施主即是游玩到此,不知可愿多留几日,请那位陈先生一同接诊。”
“这个……待我回去问过陈先生。”
午时在寺中用过斋饭,穿过和顺桥自对岸回转未再前行,惜月还言扶我走,我本是说不用,谁知途中踩上一层薄冰……摔一次吧,还能说是意外,摔两次可真是有些丢人了,最后还是惜月扶着走过一程,回到客舍,陈先生又用冰敷过一阵,就这还是连着五六日睡时翻不了身。至于明成法师的请求,陈先生又怎会拒绝。
正月二十,又到栖贤寺,菜地茶园有僧人劳作其中,汲水者有之,背柴者有之,做一日食一日。寮房中,供案上,一座观音瓷像,我掀开经书一页,放在案上,滴水磨墨,书是明成法师交予我手,让僧人带我来此抄写,我虽一时不知是何缘故,也没敢拒绝,原是想随他一边玩,看一看他替人问诊的模样,如今倒是要抄十日经文了。
依照法师的嘱咐,合门闭窗,洁净双手,焚香一支。合掌三称圣号,抛却杂念,专心致志。
《般若心经》属《大品般若经》六百卷中的一节,总不过二百六十字,我虽怕错字写的慢,这一上午也写全了一遍,叠放盘中。午时钟声敲响,我写完最后三行字,合掌回向。
收拾执笔之时,明成法师给予的偈文犹在心中回荡,我似乎明白了法师之用心,想是我今生薄命,要我积累功德以报来世吧。只是人真的有来世吗?我将抄录的经文捧上供案。如此这般做了十日,便是二十卷。《般若心经》二百六十字也早已熟记于心,每每日落,陈先生总会来此轻叩门扉,并不需我言语,他也不进只在门外等候,待我抄完一同回程,一路山水作陪,霞光当灯,时有新月一轮,一日弯过一日。自这山头隐入那山头。
山路长,陈先生总爱与我说那岐黄一道上的事,些许有趣多是无奈。山路短,他的见闻我总也听不够。这山道嫌短又嫌长。
至于惜月和忆安,自知道我被明成法师留在寺中抄经后,次日便一同去游鄱阳,逛长街,寻名食,忆安画下庐山三叠泉,以做留念。惜月见画还提下绝句一首,好不惬意。
也许是我有此机缘,明成禅师许我得见那藏在阁中珍护的一百一十二卷罗汉图,这罗汉图珍贵,又岂只是百年名画,那是一个王朝,一个年代流下的血泪,它自火中浴生,守着一个民族的气节。
一步一步轻轻踏过,卷卷画轴陈列在书橱之中,只是这般一卷卷展开来看自是不可,唐突了名画,惊扰了亡魂,四位师父只在书橱中取出一卷,搭上长梯,徐徐展开,长过二丈,宽为六尺,铺满了楼墙。
此画题为“青莲华瓣”,五位罗汉端坐在盛开的莲瓣中随流而动双手合十,目望一处,似在凝睇佛祖,两岸苍松青石重重运叠,流水曲折若动,更值一提的是那画中青莲,只有一瓣极长,极大足以托起五位罗汉,余下的莲瓣莲心似如意翘立,仙境之中又添神奇,虽一卷足矣。
这一见不过三五息,寺中师父便将画收卷入橱,领我出楼门。
此后我们又上庐山盘桓数日,直到二月初三我才依依不舍下山去。
乘长船,渡鄱阳,往长江飘荡,犹似鱼儿戏波澜,又如飞雁行天地,不觉到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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