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的时节,殷官城却早早起了霜。
峰峦叠翠,群青色凋。
远山。
一驾熟赭色的轿子套了匹精壮的红马,正走在那遍地残叶的崖边上。
马车前后各随着两三名侍卫,一行大概七八人,打眼望去,穿的都是北地特有的窄臂骑服:
北地人个子生的高,骨架也宽阔。这样的阵势行在这山间僻野上,倒也让人分不清是寻巧的镖队还是出门的官商。
空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情此景,本如同一幅高山流水般的水墨画。
但耳边一阵急急地勒马,马儿受痛昂头嘶鸣,在这空旷的山间,回声久久不绝。
只听马蹄落在地上“哒哒”响了两声,侍卫们打起精神,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腰间的刀。
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本来是错开就好,可南行一队的领头杨晋意识到:这崖修在殷官城的后山上,出了这崖,迎面的队伍就直接进了殷官城。
这般行路遇不到守城的营卫,自然少了盘问。
估计是没人会想到能遇到同路的人,两队人就这样生生打了照面。
……
杨晋翻身下马,手握佩刀,从熟赭色轿子旁走向前来。他走到了队伍站定,打量着对面的一行人。
杨晋握紧佩刀,张口呵道:“站住!我是殷官城主府的司事杨晋!敢问阁下……”
没等杨晋把话说完,就听一阵勒马下车的哐当。
对面的车夫听到殷官城主的名号立马向马车里的人惊喜地通报:“公子,是殷官城主的车队!”
杨晋话没能说完,但也没再发声,只握着刀,看着对面的动作。
眼瞧着对面轿子里的人应声而出,小厮撩起拂帘,轿子里的人一副青白面色,病容缠绵。
杨晋虽不擅识人但也一眼看出:这大抵个满腹诗礼的书生。
这些人读了几十年书,眼间都透露着温和,也自有孤清洁傲的气质,让人不愿亲近。
杨晋看他出了轿子,开口直奔主题:“这条路不是寻常车马道,冒昧开口,问阁下为何行这僻静之路悄然进城?”
那位公子由小厮搀扶着下车走到杨晋马前,长掬一揖,缓缓开口道:“在下是湘南魏府的门生沈青波,冒昧前来,敢问尊驾可是殷官城城主李明安?”
沈青波讲最后一句话时把口风对向了杨晋身后隔着层层侍卫的熟赭色轿子。
虽隔着数十米,轿子里的李明安却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但她敛声收气不发一言,只把拳头渐渐收紧。
杨晋眉头一皱,初秋的肃杀好似都盘桓在了这崖山一隅,连空气都渐渐凝滞起来。
湘南王和殷官城已经结怨,杨晋深知自己这个小主公的脾气,她是断断不会回话的。
此刻杨晋只想回了对面的人早早赶路,开口说到:“湘南魏府与殷官城今已积怨,公子北上来此,不顾路途迢迢,不妨有话直说。”
风卷起落叶,一切渐渐模糊。
李明安盯着车帘上的团簇牡丹,只听杨晋的话似真似幻,而自己好似又被勾进了那些前尘,那些自己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的往事里。
……
李明安原本不姓李,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只是三岁上时,被当时的殷官少主李予泽从岭南烟瘴置地领回来的一个孤儿,也因为身边没有倚仗,所以她把李予泽当做了唯一寄托。
但她寄在李予泽身上自己所有的感激与温暖,都随着李予泽的战死,烟消云散了。
谈到李予泽的死,一切的祸源,不过是魏帝心重多疑。
因着殷官城得重兵,湘南王得民心,一句轻飘飘的“带兵平乱”,就让李予泽领重兵南下将湘南王府尽数屠戮。
冷器之下无完骨,瞬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场战争,李予泽也是一颗棋子罢了,虽然心里有百般不愿,但皇帝的命令不可违抗。他南下之时,意气风发,一袭白袍,从银装素裹的北地万里挥兵,终获大捷。
李明安甚至能想象到她父兄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飒爽英姿,但她却绝对无法想象,那个本该凯旋的少年将军,竟在凯旋的路上骤然病死。
可叹这位号称冠绝天下的“明泽君子”,最后也不过化作了芸芸众生茶前饭后的一句唏嘘。
……
李明安眼泪氤氲了泪,她抬胳膊用手指拭去了眼角的泪滴,又陷入了李予泽出征前的回忆。
……
她仍记得李予泽走的前一天晚上,北地遍撒星光,倒也是个蛙叫蝉鸣的好时节。
后山的草甸,他俩席地而坐,李予泽难得的和李明安谈起将来。
李予泽不经意提道:“阿令是女孩子,长得也娇俏,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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