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没有说话,几乎是不想让任何人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耳尖红到底了,鼻子也酸到发疼,还是不想落下一滴辛酸的泪来。
她快速地把剩饭剩菜倒到同一个碗里,并以小碗堆大碗相堆叠,分两次放到厨房里,在葡萄藤下荡秋千的舅妈内心很纠结,却也不敢向舅舅发出半点质疑,她知道,平时的魏席杨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也许只是为了给麦穗一个下马威,也许他只是想让麦穗继续乖乖听话。
舅舅站在原地,一条腿弯曲向前,他看着麦穗麻利地干完所有事,厨房传来水龙头冲刷,以及有力的抽泣声,舅舅给舅妈一个温和的眼神,并拍了拍她的肩,叹气道:“麦麦真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啊!就是……太过老实了。”
舅妈不理解,但遵从本心,还是照例去厨房煮面了,麦穗一个人忙着洗锅,看着舅妈戴着围裙捣鼓吃的,咽下的口水再次泛起,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荞麦面,舅妈夹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以及碗里的青菜与煎蛋,一股感动涌上心头,她骤然抱住舅妈的腰,依偎在舅妈的肩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
舅妈抚摸着她的头,面容是那么的柔和,她两颊的梨涡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清纯。
麦穗趴在舅妈肩头哭,脸红得像富士山熟透的苹果,只听见耳畔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舅舅只是把淑婷的狠心加到你身上而已,没事等你舅舅气消了,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从容地接受你。”
麦穗光点头,却忘了注意到,舅妈那时说这话时有多温柔。
舅妈果然是最了解舅舅的人,自由之下平等的恋爱,组成了一个稳定和谐的家庭,舅舅虽然带麦穗出去参加宴席,从来不介绍自己的外甥女,但确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凡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麦穗,还说以后麦穗结婚了,第一个也会想到让他做上宾。
麦穗虽然被爸妈抛弃了,所幸每个月还能收到一笔对于她来说的巨款,500块的生活补贴。麦穗也不瞒着舅妈,用不完的时候就藏在枕头下,零零散散的票子攒成一摞,等妈妈想接回她的时候才取,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定数会怎样。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麦穗一下就蜕变成了大女孩,也从短发蜕变成了性感女郎,表弟从上初中开始,性格开始大变,开始在外面结交一些酒肉朋友,还谈了一场自认为不会分手的恋爱,每天都是一身泥巴回家,老师的教导充耳不闻,直到打架进了医院,舅舅气得把他赶出了家门。
舅妈整日伤心落泪,想起了这孩子自从去了一次网吧后,就整日戴着耳机沉迷于网游,视力也下降得厉害。
麦穗的成绩还是不错,唯独从城里转来了几个好学生,一下顶替了她年级第一的位置,舅舅不想给她报补习课,麦穗就气冲冲去别人家蹭课,看着两个孩子到了七八点还不着家,舅妈心里着急,却只能干着急。
表弟叛逆期到了,成绩一直上上下下,舅舅希望麦穗临近学业考试,也能辅导一下表弟,看到表弟染了杀马特,裤腿处都是破洞,哪里还看得进书,麦穗就顿时无望,当做左耳进右耳出。
看到不求上进的表弟一心二用,舅舅愁的头发都白了,还患上了慢性支气管炎,连气都喘不匀,舅妈只好每天搀扶着舅舅,每周带他去医院取止咳化痰的药,警告他再不把烟戒了,就带着表弟回娘家。
舅舅拗不过这样一个女人,却也不甘心被她摆布,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指责舅妈多管闲事,每天待在油烟巨重的厨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爱收拾打扮的黄脸婆。
舅妈天天以泪洗面,可介于还有一个半大的表弟要养,所以不敢像妈妈那样不顾一切的离开,正是因为不放心这个家,她面对舅舅的严苛,只能逆来顺受。
麦穗暗自决心,以后才不要变成让自己讨厌的人。
临近高考,麦穗的压力变得很大,挠头的时候掉发严重,就算不熬夜也顶着两个黑眼圈,这个矮矮瘦瘦的女孩子站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在哪。
她的课桌前堆满了书,同学们都嘲笑她,用小小的围墙筑起一座不倒不塌的墙,老师没办法,只好把那几位把高考天数改成零的同学,拉出去锻炼到怀疑人生。
这三年是非常拮据的,麦穗一直抱着“不给舅舅家添麻烦就是最好的”心态,在省钱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她有一个特别的陶瓷存钱罐,里面存放着爸爸妈妈给她的温暖,还有家里让人牵挂的所有,床头的千纸鹤,背着舅妈买的杂书,以及衣柜里落灰的吉他。
记得高中时期,麦穗还不懂兼职,只会和清晨的老大爷抢废品卖钱,后来到一小时十几块的奶茶店员,她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长大,变成一颗悬挂于夜空的星,变成园丁手中悉心培育的花朵,变成遥不可及,离父母渐行渐远。
那燥热难耐的夏天,连狗都宁愿躺在阶梯打滚,只有晚上被蚊子侵袭的美梦,电风扇吱吱呀呀在头顶旋转,所有人挥洒着手中的笔快速作答,堆成一沓看不见未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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