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花。
跨过小沟,就到了菜市场。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村里搭的一个棚子,四个红砖砌起的四五米高的柱子撑起四个角,上面蒙了一层透明薄膜当屋顶。谁家种的菜吃不完便会拿个簸箕提到这里来卖。也有一家卖衣服和一档卖肉的,靠近祠堂的是卖米酒的,平日里早晨这里是整个市场最热闹的,老头们就爱到这里来嗦上一碗米酒,再问老板称上一两湿炒花生,那别提多美了。到初六以前,这里都不会有人来买卖东西的。
谭家英三人在这几个地方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便商量着往回走。当她们路过学凯屋门前时,学凯老婆远远朝几人招手,笑着话:“来,来呦。”
待三人走到跟前,她又说,“唉呀,到哪里去了?去你们屋里喊了几遍也没见人。”
“哦!到菜市场。”莲香笑着答。“有什么好事?”。她玩笑道。
“打牌的好事。来不来?”学凯老婆嬉笑着露出一排牙齿。
“来哒。”莲香来了兴致,正月头里不玩一下还等什么时候?
“反正现在还早,去玩一下。再说今天初一,屋里男人肯定玩得不会回家吃饭。”水秀转头对另外三人说。
于是她们说笑着往学凯屋里去,到他厅堂里搬出吃饭的八仙桌和几个方木凳,摆在屋门前当太阳的地方。学凯老婆又去屋里找出一副旧扑克牌,另外还端出一盘子的新年果子放在桌上,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吃,吃!”。正月里,不管去哪里,主人家必定得备一点自家做的果子招呼,不然太不像话了。
谭家英四人伸手在盘子里抓起一些果子吃了起来,没吃几个,就不吃了。“嗨呀,这几天吃多了,嘴巴都起泡了。”
之后大家坐定,开始洗牌玩打炸。
此时,陈月红和弟弟立生正走在菜市场右边的石板路上。他们一人兜里揣了五毛钱,这是昨晚家里大人给的压岁钱。石板路两边都是很旧的老木房子,门都朝路开着,这一条原先是老菜市场,以前也是热闹非凡,自从起了新菜市场,这里便没落了,只有一家裁缝铺和榨油坊还留在这里。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一二十米的地方有两家杂货铺,其中一家卖一些稀奇小吃,村里的小孩手里有点零花钱就愿意去那里买吃的。姐弟俩花了三毛钱在那里买了两个面鸡腿和两个绿莹莹的果冻。他们小心翼翼地舔着果冻,踏着欢快的步子一路玩玩闹闹。
到了下午,他们还要来大队门口吃豆腐脑呢!
热辣辣的豆腐脑是刻在羊山人基因里的一个微分子。到大队门口来吃一碗热辣咸香的豆腐脑是他们心里觉得最美的一件事。每到下午四点左右,便雷打不动有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妇女挑一担豆腐脑到大队门口的场地上卖,妇女就住在大队上头的一个巷子里。因为她长着一张厚厚的嘴唇,因此得了一个野名字:厚嘴巴。担子两边用木盖子盖住的木桶里是热腾腾、雪白嫩滑的豆腐脑,一边的木盖子上搁着一瓶酱油、一碗朝天椒制成的油辣子,还有一碗翠绿的葱花。她简直是羊山村的“女神”,只要她一到这里,在附近小店子里打牌玩耍的人便要抽空出来吃一碗她的豆腐脑,很快她的周围就蹲了几个男人在嗦哈嗦哈吃着豆腐脑。放学的学生娃,但凡手里有点零花钱也必定会来吃一碗豆腐脑。一人一个宽口瓷碗,碗里是嫩滑的豆腐脑,根据个人口味滴上几许酱油,舀一勺辣子油,再撒上翠绿的葱花作点缀,这些男女老少就这样或蹲或站在豆腐脑摊周围的场地上,笑嘻嘻地吃了起来。可豆腐脑也不是他们能天天吃的,谁愿意天天花两毛钱去吃一碗不顶饿的汤汤水水?只有过年,正月的头几天,爸妈给了五毛一块的压岁钱,他们才能来奢侈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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